娘亲，爹又被陛下拖去砍头啦！ 第109章 荣光下的隐忧

圣驾遇刺风波，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平息，主犯伏诛，牵连者被连根拔起，在朝野内外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地震。晋王虽远在帝都，未直接卷入刺驾案，但其党羽在北境的覆灭，尤其是冯保这等天子近侍的倒台，无疑斩断了他伸向军权和皇权的触手，使其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难兴风作浪。皇帝赵珩经此一事，对陆北辰的信任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赏赐之厚重，恩遇之隆盛，堪称本朝罕有。黑水城内，连日摆宴庆功，犒赏三军，处处张灯结彩，一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世景象。

陆北辰正式加封“太子太保”，虽为虚衔，却代表着极高的政治地位和帝心所向。沈清弦受封超品诰命，赏赐无数，其“女诸葛”之名，不仅在北境军中如雷贯耳，更随着凯旋的奏报传遍天下，成为一段传奇。惊澜和明月亦获殊荣，御赐金牌，圣眷之浓，一时无两。镇北将军府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然而，在这极致的荣光与喧嚣之下，唯有身处风暴中心的陆北辰与沈清弦，才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潜藏在盛世华章下的刺骨寒意与日益沉重的压力。

表面的危机解除，并不意味着真正的安宁。皇帝在盛赞陆北辰“国之柱石”的同时，其随行的心腹重臣、乃至皇帝本人那看似温和的嘉许目光背后，偶尔闪过的一丝难以捉摸的审视，都让陆北辰心生警惕。功高震主，古来有之。如今他手握重兵，威震北境，又新立护驾奇功，圣眷正隆，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站在了风口浪尖。皇帝需要他这柄利剑镇守国门，但绝不会允许这柄剑脱离掌控，甚至威胁到自身。此次厚赏，既是酬功，也未尝不是一种试探和安抚，甚至……是将其置于炉火之上烘烤。

更迫在眉睫的危机，来自战场。凉军虽在落鹰峡遭受重创，主力犹存。他们迅速收缩防线，放弃了一些不易防守的据点，转而扼守几处关键隘口，深沟高垒，采取守势。同时，利用其国内骑兵机动性强的优势，不断派出小股精锐，袭扰长风军的补给线。北境的战局，从激烈的大规模攻防，转入了更加残酷、更加消耗国力的僵持阶段。

这种僵持，对远道而来、补给线漫长的长风军极为不利。黑水城的粮草储备，在经历了长期围城和盛大迎驾的消耗后，已肉眼可见地迅速下降。尽管朝廷已下令从内地调粮，但路途遥远，运输艰难，且沿途关卡林立，损耗巨大，杯水车薪。军中已开始实行更严格的配给制，普通士卒的口粮一减再减，伤兵营的药物供应再次变得紧张。一种新的、名为“匮乏”的隐形敌人，开始悄然侵蚀着这支百战雄师的战斗力。

陆北辰变得比战时更加沉默。他每日忙于军务，部署防务，清剿残敌，应对朝廷往来文书，接待各方使者，脸上却少见笑容。深夜的书房里，灯常常亮至天明。他对着巨大的北境舆图，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敌我双方犬牙交错的防线上划过，眼中充满了焦虑与疲惫。

硬拼，兵力不足，补给难继。长期围困，国力无法支撑，军心易散。寻求决战，敌军避而不战，据险固守。战局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泥潭，每拖延一日，长风军的优势就消减一分。

沈清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不再仅仅满足于打理内宅、安抚伤兵，而是开始更加主动地关注前线军情。她让韩青搜集一切关于凉军后方补给、兵力调动、乃至其国内民情、地理的零星信息，无论多么琐碎，都记录下来。她常常抱着厚厚的北境志、地理杂记，在灯下研读到深夜，试图从字里行间寻找那一线可能的生机。

这一夜，陆北辰又一次在舆图前伫立良久，最终颓然坐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北辰，”沈清弦端着一碗热汤走进书房，轻轻放在他面前，“还在为战事发愁？”

陆北辰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上那片代表敌国腹地的、用赭石色标注的区域，声音沙哑：“凉人学乖了，龟缩不出，以逸待劳。我们的粮草，最多再支撑两月。若两月内无法打开局面，军心必乱，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沈清弦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片赭石色的区域，广阔而陌生。她沉默片刻，轻声道：“既然正面难以速胜，何不……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陆北辰苦笑，“谈何容易。迂回包抄，山脉险阻，大军难以通行。分化瓦解，凉国内部虽有权斗，但面对外敌，尚能一致。除非……除非能断其根本。”

“根本？”沈清弦心中一动。

“粮草。”陆北辰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舆图上凉国境内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上——“野狼谷”。“据探报，此处是凉军设在边境最大的屯粮之地，供应其前线近半军需。若能端掉它，前线凉军不战自乱！可是……”他摇摇头，“野狼谷地处腹地，重兵把守，地势险要，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派小股部队潜入？沿途关卡林立，巡逻严密，根本无法接近。”

野狼谷……粮草基地……沈清弦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心中一个模糊的、极其大胆的念头，开始悄然萌芽。正面强攻不行，大军无法通行……那么，一支极其精锐、化整为零、不走寻常路的小部队呢？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肉跳。

她没有立刻说出来，只是柔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喝点汤吧，身子垮了，更无法破局了。”

陆北辰接过汤碗，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他知道，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他。然而，眼前的困局，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荣光之下，北境的寒冬，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