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鼎腹开始：我的蛮荒镇世路 第6章 荒血淬骨，鼎纹初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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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坑旁，死寂如同凝固的油脂。

粘稠的暗红兽血在姬岩脚下无声流淌，空气中浓烈的腥甜气息混合着泥土和恐惧，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目睹了刚才惊悚一幕的族人胸口。孩童们早已被吓得缩在大人身后，连抽泣都不敢大声。战士们握着石矛石斧的手心全是冷汗，目光在少主姬战铁青的脸和那个满身血污、却一脸懵懂的小小身影之间惊疑不定地游移。

姬战魁梧的身躯如同被冰封的石雕，矗立在粘稠的血泊边缘。右臂传来的剧痛和麻木感依旧清晰，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敲打着他被震裂的指骨。但他此刻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惊涛骇浪，都聚焦在青叶怀里那个正咂巴着嘴、说着“红水…甜…暖…”的儿子身上。

那双沾满兽血的小手，那抹在血污下泛起的淡金色光泽，那声带着血腥味的饱嗝…还有自己那足以搏杀荒兽却被无形巨力反震得倒飞出去的右手…这一切，都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带来窒息般的惊悸与…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知崩塌。

这孩子…不是怪物…

是…鼎！

那尊在祭坛白焰中惊鸿一现、被巫祝称为部族圣物的青铜古鼎！它的力量，它的意志，它的…吞噬本能，就沉睡在这具幼小的躯壳里！

“带他…回去！”姬战的声音如同从极寒冰层下挤出来，嘶哑、低沉，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疲惫与风暴将至的压抑。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

青叶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听到命令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抱着还在懵懂咂嘴的姬岩，用尽全身力气挤开人群，踉踉跄跄地朝着石屋跑去。她甚至不敢看少主那双此刻如同深渊般的眼睛。

姬战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死死锁在姬岩沾血的背影上，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石屋的门帘之后。他才缓缓收回视线，那只受伤的右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剧痛让他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

“今日之事，”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扫过在场每一个族人惊魂未定的脸，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刺骨的寒意，“若有半字泄露，视为叛族！诛其满门！听明白了吗？！”

“是！少主！”众人心头一凛，齐声应诺，声音带着颤抖。没有人敢质疑，那诡异的力量和少主此刻身上散发的冰冷杀意，比荒原上最凶残的兽群更令人胆寒。

姬战不再言语，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石殿，背影在正午的阳光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孤寂。那道斜贯面庞的伤疤，在紧绷的肌肉下，显得愈发狰狞。

***

石屋内，光线昏暗。火塘里的炭火只剩下暗红的余烬。

青叶用温水仔细地擦拭着姬岩脸上和手上的血污。小家伙似乎对刚才的惊心动魄毫无所觉，反而因为那口“红水”带来的暖洋洋感觉，显得有些精神奕奕，小脚丫在青叶怀里不老实地蹬着。

“小祖宗，你可吓死我了…”青叶一边擦，一边心有余悸地低语，声音带着后怕的哽咽。她看着姬岩那双依旧纯净无辜的琥珀色眼眸，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懵懂的孩子和刚才那个扑向血泊、震飞少主的“怪物”联系起来。

姬岩似乎觉得青叶擦得太慢，伸出小手，好奇地摸了摸自己脸上还没擦净的一点血痂，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那淡淡的血腥味似乎勾起了他某种潜藏的本能，小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有些困惑，又有些…意犹未尽？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停在门外。

兽皮门帘被猛地掀开。

姬战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的光线，带着一身未散的煞气和血腥味。他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冰封的火山。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青叶怀中的姬岩身上。

青叶吓得手一抖，差点打翻水盆，连忙抱着姬岩站起身，低下头：“少…少主…”

姬战没有看她，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姬岩身上。他一步步走进来，脚步沉重，如同负着山岳。石屋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凝滞、压抑。

他走到青叶面前，伸出那只未曾受伤的左手——动作竟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谨慎的缓慢。

“给我。”

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青叶不敢迟疑，小心翼翼地将姬岩递了过去。

姬战宽厚粗糙的大手，带着岩石般的沉稳和惊人的热力，再次抱住了自己的儿子。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有之前的笨拙试探，也没有审视猎物的锐利，反而透着一丝…沉重？仿佛他抱着的不是自己的骨肉，而是一尊随时可能爆发出毁天灭地力量的远古神像。

姬岩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他停止了蹬踹，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地仰望着父亲那张冷硬如铁的脸庞。小嘴巴微微张开，似乎在辨认什么。

姬战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姬岩的脸庞、脖颈、小小的胸膛…最终，停留在姬岩那只沾过兽血的、还残留着一点微不可察淡金色光泽的小手上。

他伸出自己那只微微颤抖、依旧剧痛麻木的右手食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凝重，轻轻点向姬岩那只小手的手心。

指尖蕴含着他最精纯、最警惕的一缕灼热血气，如同小心翼翼的探针。

嗡！

就在姬战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姬岩手心的刹那！

一股冰冷、浩瀚、带着无上镇压意志的波动，如同沉睡巨兽被打扰后发出的不满低吼，瞬间从姬岩小小的身体内部弥漫开来！

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反击，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排斥！

姬战的手指猛地一僵！指尖那缕灼热的血气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寒冰屏障，瞬间被冻结、消弭！一股冰冷的刺痛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让他那只本就剧痛的手掌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石屋内一片死寂。

青叶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姬战的眼神剧烈波动，惊疑、凝重、探究…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化不开的冰寒。他缓缓收回了手指，看着姬岩那双依旧纯净、带着好奇的琥珀色眼睛。

这小崽子体内的“鼎”…拥有绝对的领地意识！任何带有探查意味的外力侵入，都会引发它的本能排斥！

他沉默地将姬岩递还给青叶，动作恢复了之前的沉稳，但青叶接住时，却感觉少主的手臂肌肉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看好他。”姬战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低沉，如同闷雷在深渊中滚动，“从今日起，他…需要兽血。”

“兽…兽血？”青叶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恐地抬起头。

“新鲜的。每日一碗。”姬战的目光落在石坑方向，那里还残留着暗红的痕迹，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用石碗盛好，放在他面前。不必喂他，他…自己会知道怎么做。”

说完，他不再看青叶震惊到失语的表情，转身大步走出了石屋。背影在门帘落下时，显得异常沉重而决绝。

既然无法阻止，无法理解，那就…引导！利用！

他姬战的儿子，绝不能成为被力量支配的怪物！他要让这股力量，成为姬氏部族在这蛮荒绝地中活下去的…利刃！

***

黄昏时分，青叶颤抖着双手，将一个厚实的石碗放在姬岩面前铺着兽皮的地上。

碗里，盛着大半碗粘稠、暗红、散发着浓烈腥气的兽血——那是狩猎队刚刚宰杀一头铁背苍狼时，特意留下的最新鲜的心头热血。

石屋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姬岩原本正撅着小屁股，试图把一块光滑的小石子塞进墙缝里玩。当那碗兽血被端进来的瞬间，他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霍然转身，琥珀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锁定了那个石碗！纯净的眼瞳深处，一点细微的暗金光芒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被点燃、放大！

“红…红水！”他发出一声兴奋的欢呼，手脚并用地朝着石碗爬了过去，动作快得像只小豹子！口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流下，小脸上充满了纯粹的、对“食物”的渴望！

“小石头！”青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想阻拦，但想起少主那冰冷决绝的命令，伸出的手又僵在了半空。

姬岩扑到石碗前，小脑袋迫不及待地凑了上去。他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一下碗边粘稠的兽血。

“咿…”他似乎被那浓烈的腥味刺激了一下，小眉头皱了皱，小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

青叶心中刚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许小公子不喜欢这个味道？

然而，下一刻！

姬岩的小眉头猛地舒展开，眼中那暗金色的光芒大盛！那一点点的腥味刺激，仿佛彻底点燃了他体内青铜古鼎的吞噬**！他不再犹豫，两只小手捧住粗糙的石碗边缘，小脑袋猛地扎了进去！

“咕咚…咕咚…”

清晰而贪婪的吞咽声，在死寂的石屋内响起！

暗红的兽血沾满了他的小脸，顺着下巴流淌，染红了胸前的皮袄。他像一头饥渴的小兽，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碗中粘稠的液体，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嗬嗬”声。

青叶捂住了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眼前这荒诞而惊悚的一幕，彻底击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碗中的兽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随着那蕴含着荒兽生命精华和狂暴气血的液体涌入体内，意识海深处，那尊青铜古鼎微微震颤起来！

鼎壁上，那道如同纠缠锁链又似古老封印的复杂纹路，再次亮起！比前几次更加清晰！无形的旋涡在鼎腹内加速旋转，散发出冰冷而贪婪的吞噬意志！

涌入姬岩体内的驳杂、狂暴的荒兽气血，如同百川归海，被这股强大的吞噬之力瞬间捕捉、撕扯、拖拽！狂暴的意志被碾碎，驳杂的杂质被剔除，只留下最精纯、最本源的生命能量！

这股被净化提纯后的能量，并未被古鼎独占。一部分融入冰冷的鼎身，让那层微光更加凝实了一丝。而更大的一部分，则如同滚烫的熔岩，带着荒兽特有的野性力量，被古鼎反哺，轰然注入姬岩幼小的四肢百骸！

“呃啊——！”

正在贪婪吞咽的姬岩，身体猛地一僵！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痛苦意味的闷哼！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要将身体撑爆的灼热洪流，瞬间席卷了他！那感觉，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柔嫩的筋骨！又像是有狂暴的火焰，在他的血脉中奔流、燃烧！

他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捧住石碗的手猛地松开，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米般蜷缩起来！皮肤表面，肉眼可见地浮现出一层诡异的、如同细小蚯蚓般的暗红色纹路！那是被强行灌注的、过于庞大的荒兽气血能量在他体内左冲右突！

“小石头！”青叶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想抱住他。

“别碰他！”一声低沉的厉喝在门口响起！

姬战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里！他脸色凝重到了极点，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蜷缩颤抖、皮肤浮现诡异血纹的儿子！他感受到了！那股在姬岩体内爆发的、混乱而狂暴的气血洪流！也感受到了那股冰冷、浩瀚、正在疯狂运转、试图梳理和镇压这股洪流的…鼎之意志！

这是淬炼！也是…凶险无比的考验！

姬岩小小的身体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每一次翻滚，都仿佛有骨头被强行扭曲、拉伸！那层暗红色的血纹在他皮肤下疯狂游走、膨胀，似乎随时可能破体而出！

就在这凶险万分的时刻！

嗡！嗡！嗡！

意识海深处，青铜古鼎剧烈震颤！鼎壁上，那道新生的、由两条断裂断横构成的“震”卦刻痕（— —），骤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一股精纯无比、带着“雷霆真意”的“动”之力量，如同苏醒的远古雷龙，轰然从刻痕中爆发出来！

这股力量并非破坏，而是…梳理！是引导！

雷者，破邪祟，亦主生发！其“动”之真意，在此刻被青铜古鼎本能地引动，化作亿万道细微却坚韧无比的雷霆之力，瞬间融入姬岩体内那狂暴奔涌的气血洪流之中！

轰！

如同滚油中投入了冷水！

那原本混乱狂暴、左冲右突的气血洪流，在这蕴含着“震雷”真意的力量引导下，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秩序！亿万道细微的雷霆之力如同无数灵巧的刻刀，强行梳理、导引着狂暴的气血，将其驯服、压缩，如同狂暴的洪水被引入千锤百炼的河道！

那在姬岩皮肤下疯狂游走、几欲破体的暗红色血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按捺、束缚，开始缓缓收缩、内敛！狂暴的灼热感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坚韧的暖意所取代！

姬岩蜷缩的身体渐渐停止了剧烈的翻滚，颤抖也平复了许多。他依旧闭着眼，小脸上残留着痛苦的表情，但呼吸却变得悠长而有力。皮肤下那诡异的血纹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化作无数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密布全身的暗红色丝线，深深烙印在了他的筋骨血肉深处！

荒血淬骨！

鼎纹初鸣！

不知过了多久，石屋内的灼热气息和狂暴波动终于渐渐平息。

姬岩软软地瘫在兽皮上，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小脸苍白，嘴唇却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艳，仿佛大病初愈。但青叶能清晰地感觉到，抱着他的手臂传来的触感，似乎…更加坚韧了？那小小的身体里，仿佛蕴含着一种沉睡的、如同幼兽般的蛰伏力量。

姬战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一丝。他走到姬岩身边，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极其小心地、避开了那些刚刚隐没的暗红纹路，轻轻搭在姬岩的手腕上。

指尖传来微弱却异常平稳的脉搏跳动。一股远比之前雄浑、凝练、带着荒兽般原始野性气息的血气，正在这孩子幼小的躯壳深处，如同地火般缓缓流淌、蛰伏！

姬战的眼神剧烈变幻。

惊骇、凝重、探究…最终，化为一种深沉的、近乎狂热的决心！

“从明日起，”他站起身，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在蛮荒大地上刻下新的法则，“狩猎队分出一半人手，由石虎带队，专门猎取气血旺盛的荒兽幼崽！取其心头热血！”

“是！少主！”门外传来石虎压抑着震惊的声音。

姬战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气息已然平稳的儿子，那目光复杂得如同在凝视一件刚刚淬火成型、却蕴含着毁天灭地之能的绝世凶兵。

鼎已醒，血已淬。

荒原的风，将因这尊幼小的鼎，而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