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鼎腹开始：我的蛮荒镇世路 第101章 磐石为根

阿桑带来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水潭的石子，在磐石部族激起了层层涟漪。云麓书院，那个传说中如同天上宫阙般的存在，竟然真的会在三个月后开启山门，而且不问出身！部族里年轻一辈的心都被撩拨得火热，但最终能下定决心并有资格去尝试的，唯有姬岩一人。这并非姬战偏心，而是蛮荒之路艰险漫长，实力不足者强行前往，无异于送死。

接下来的日子，石山的日子依旧按部就班，却又悄然不同。清晨的锤炼声依然在谷底回荡，姬岩挥锤的力道却更加沉稳凝练，每一次锤击落下，都仿佛带着某种沉淀的思绪。他不再仅仅是为了锤炼矿石，更像是在锤炼自己的意志，为即将踏上的漫长旅途做准备。

这天午后，姬岩没有去山壁下的锻炉，而是回到了自己的石屋。他将那个从不离身的、用坚韧兽皮缝制的巨大背囊拖到屋子中央，解开系带，一股混杂着泥土、血腥、草木清香以及淡淡硫磺味的复杂气息弥漫开来。

他盘膝坐下，开始一样一样地将背囊里的东西取出，仔细整理。

首先是一些用兽皮或油纸仔细包裹的珍稀矿石。有在熔岩地窟边缘寻到的、带着天然火焰纹路的“赤心石”，入手温热；有在毒瘴沼泽深处淤泥里挖出的、沉甸甸的“墨沉铁”，乌黑发亮，质地异常坚硬；还有一些闪烁着微弱星芒的奇异金属颗粒，是在一处古战场遗迹的乱石堆里偶然发现的，数量极少，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这些都是锻造神兵利器的顶级材料，在磐石部族这样的地方，价值难以估量。

接着是药材。几个密封良好的竹筒里，装满了颜色各异的粉末或膏体：有能麻痹凶兽神经的“醉龙涎”粉，有止血生肌效果极佳的“凝血藤”研磨的细末，还有几块色泽碧绿、触手冰凉、散发着浓郁生机的“寒潭青苔”，是疗伤解毒的圣品。这些都是他在试炼之地险死还生才采集到的。

最后，是一些形态奇特、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材。几串风干的、形似小灯笼的“蜜灯笼果”，表皮金黄透明，里面是甘甜浓稠的浆液；几大块用盐巴和特殊香料腌制好的“岩蜥”腿肉，肉质紧实，纹理如同大理石；还有一大包晒干的、形如小伞的“赤火菇”，颜色鲜红，只需一点点就能让汤羹鲜美无比；当然，也少不了他最近才发现的“黄姜根”块茎，数量最多，金灿灿的堆了一小堆。

石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姬岩整理东西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元宝蹲在一旁，小脑袋随着姬岩的动作左右摆动，金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偶尔伸出小爪子想去拨弄一下蜜灯笼果，被姬岩轻轻拍开。

整理完毕，姬岩站起身，将那些矿石、大部分药材以及所有的食材重新打包，只留下几样应急的药物和一小部分“黄姜根”。然后，他扛起这个分量十足的包裹，走出了石屋。

他没有去找药婆婆，而是径直走向部族中央那块最大的、被族人当作议事和聚餐场所的平整空地。此刻，空地一角，几名负责狩猎和采集的战士正围坐在一起，修补着磨损的骨矛和藤甲。姬战也在，正用一块磨石打磨着他那把巨大的石斧刃口，神情专注。

姬岩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默默地将那个巨大的包裹放在空地中央，解开系带。当包裹里的东西暴露在正午的阳光下时，围坐的战士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眼睛瞬间睁大。

“这是……”一个年轻战士盯着那几块闪烁着星芒的奇异金属，声音有些干涩。

姬岩环视众人，声音平静，如同山间流淌的溪水：“这些，是这次试炼带回来的东西。矿石，给部族最好的工匠，看能不能锻出更好的武器护甲。药材，交给药婆婆，以备不时之需。”他的目光落在那堆诱人的食材上，“这些吃的，大家分一分。赤火菇煮汤极鲜，放一小片就好；岩蜥肉耐放，风干或熏制能存很久；蜜灯笼果给孩子们当零嘴；黄姜根…炖肉炖汤时切一点进去，味道会不一样。”

空地上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吹过的声音。战士们看着地上那堆价值非凡的物品，尤其是那些闪着光芒的矿石和珍贵的药材，再看看姬岩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眼神变得复杂。这些东西，每一件都可能是他用命换来的，现在却如此轻易地拿了出来，分给整个部族。

姬战停下了磨斧的动作，抬起头，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握着磨石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阿岩……”一个年长的战士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却又觉得言语太过苍白。

姬岩摇摇头，打断了对方：“部族生我养我，这是应该的。我走以后，大家更要齐心。”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药婆婆的小屋，只留下空地上那堆沉甸甸的心意和一众沉默感动的族人。

夜幕降临，白日里的喧嚣沉寂下来。石山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谷地里只有零星几点篝火的光芒和虫鸣。

姬岩坐在自家石屋外的石阶上，看着深邃的星空。元宝蜷缩在他脚边，毛茸茸的小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睡得正香。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姬战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石阶旁，如同夜色中矗立的山岩。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姬岩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石阶冰冷坚硬。

父子俩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只有夜风拂过石壁的呜咽。最终还是姬战先开了口，声音低沉，混在风里：

“都收拾好了？”

“嗯。”姬岩应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姬战的目光投向远处黑暗的群山轮廓，仿佛能穿透夜幕看到那未知的旅途。

“云麓书院…好地方。”姬战的声音很慢，像是在咀嚼着这几个字的分量，“能进去，是你的造化。进不去…也没什么。人这辈子，路长着呢，不是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着更复杂的语言，粗糙的大手无意识地搓着膝盖：“你娘…走得早。我就想着，把你囫囵个儿拉扯大，能在这石山安安稳稳活下去，娶个婆娘，生几个崽子…就够了。”他苦笑了一下，带着点自嘲，“可你这娃子，打小骨头就硬，心也野，不像你爹我，就守着这块石头。试炼之地回来，我就知道，这小小的磐石山，困不住你了。”

姬岩静静地听着，心头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流。

姬战侧过头，在朦胧的月光下看着儿子刚毅的侧脸轮廓：“出去闯，爹不拦你。男人嘛，是该见见世面。可记着几条。”

“一，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强！打不过就跑，不丢人！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二，心要正！磐石部族的汉子，脊梁骨是直的！别学那些黑刺的崽子，尽干些阴沟里的勾当！”

“三，”他声音沉了沉，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别忘了根！你身上流着磐石的血！甭管你以后飞多高，走多远，这里，永远是你累了、伤了，能回来的窝！”

月光下，姬岩看到父亲那双总是如同磐石般坚硬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喉咙发紧，用力地点了点头：“爹，我记下了。”

姬战似乎松了口气，肩膀也放松下来。他抬起大手，重重地在姬岩肩膀上拍了两下，力道依然沉得像山，却少了白日的决绝，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行！记下就好！”他猛地站起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声音也恢复了惯常的粗粝，“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指了指姬岩脚边呼呼大睡的元宝，“这小玩意儿…看着不像山里那些野崽子，灵性得很。带着它？”

姬岩低头看着元宝毛茸茸的小身体，小家伙在睡梦中咂了咂嘴。他伸手轻轻挠了挠元宝的下巴，小家伙舒服地哼哼了两声。

“嗯，带着。”姬岩的声音很轻，“山里捡的，看着可怜。路上也能做个伴，警觉性还挺高，能防个蛇虫。”

姬战“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在这片蛮荒大山里，捡到些稀奇古怪的小兽并不罕见。只要不是那种一看就带着不祥气息的凶物，部族人也大多宽容。一只看起来无害、甚至有点憨态可掬的小东西，跟在身边做个伴，再正常不过。没人会深究它的来历。

“也好，有个活物在身边，解个闷。”姬战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元宝，没再多言，“走了，睡你的去！”说完，他高大的身影便融入了石屋的阴影中，脚步声渐渐远去。

夜更深了。姬岩抱起睡得迷迷糊糊的元宝，走进石屋。他将早已准备好的行囊放在床边，里面装着几件换洗的坚韧皮甲、一些肉干和盐、一小包应急的药粉、磨得锋利的石匕、火石火绒，还有那包阿桑爷爷赠送的珍贵药草种子和方子。

躺在冰冷的石床上，听着屋外呜咽的风声，姬岩的心绪却异常平静。父亲的嘱托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却又像磐石一般给了他最坚实的支撑。他侧过头，借着门缝透进的月光，看着蜷缩在兽皮垫子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元宝。

前路漫漫，吉凶未卜。但此刻，磐石为根，雏兽为伴，心火已燃。

他缓缓闭上眼睛，养精蓄锐，等待着黎明的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