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宋家庄议事堂的土坯地上,映得地上的粮袋影子格外清晰。宋阳坐在主位上,面前摆着一本摊开的粮册,册子里密密麻麻记着庄内的存粮数量和每日消耗。议事堂两侧,坐着庄里的核心人物:左侧是李氏、赵老蔫和几个年过六旬的老庄民,右侧是王二柱、李铁锤和护庄队的几个小队长。气氛安静得能听见粮册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却又透着一股紧绷的张力,庄外的难民还在等着消息,庄内的分歧已经摆上了台面。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李氏,她刚从庄外的哨点回来,袖口还沾着草药汤的痕迹,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格外坚定:“我刚给最后一个孩子喂了药,那孩子要是再晚半个时辰,就真救不回来了。那些难民里,有三十多个老人、五十多个孩子,还有二十多个身怀六甲的妇人,都是熬不住的人。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转向宋阳,眼里带着恳求:“小哥,我小时候跟着爹娘逃荒,也受过别人的接济,不然早就饿死在路边了。现在咱们庄里有粮、有房,就算挤一挤,总能腾出地方给这些人住。而且他们里有不少会干活的,我刚才问了,有十个织布的、八个纺线的,还有五个会种桑的,这些都是庄里缺的人手,收进来不仅是积德,也是帮咱们自己。”
坐在她身边的赵老蔫也跟着点头,手里的旱烟杆在桌沿上磕了磕:“李氏说得对!咱们庄里的老庄民,有一半都是当年逃荒来的,要是没有前庄头收留,哪有今天的日子?现在轮到咱们帮别人了,要是把他们拒在庄外,天寒地冻的,不出三天就得冻饿死人,那可是造孽啊!”
几个老庄民也纷纷附和:“是啊!粮食不够就省着点吃,咱们庄民每天少吃一口,就能多救几个人!”“我家的柴房能住两个人,我愿意腾出来!”“那些会种桑的正好,庄东的荒地能种桑树,将来养蚕织布,还能换些盐!”
左侧的主收派说得情真意切,右侧的主拒派却立刻皱起了眉。王二柱“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道:“你们说得轻巧!粮食省着吃?咱们庄里有三百多口人,再加上五百难民,就是八百多人!每天光吃稀粥就得三十石粮,存粮撑不到开春!而且住的地方怎么挤?庄里的房子本来就够紧张了,再塞五百人,连晒谷场都得搭草棚,到时候一刮风下雨,草棚塌了怎么办?”
他指着议事堂外的方向,语气激动:“还有安全!你们忘了上个月刘家庄的事了?刘家庄收留了十个‘难民’,结果里面有三个是黑风山的探子,半夜把庄外的哨点给烧了,差点让土匪冲进来!现在这五百难民里,谁知道有多少奸细?多少溃兵?要是放他们进来,万一有人在粮窖放火,或者在井里下毒,咱们全庄人都得遭殃!”
护庄队的小队长也跟着道:“小哥,我早上在城头看到,难民群里有几个汉子不对劲,穿着破袄却露着结实的胳膊,走路不弯腰,眼神总往庄墙上瞟,看着就像当过兵的!说不定就是溃散的清军或大顺军,混进来想抢庄子的!”
李铁锤也放下手里的铁锤,沉声道:“工坊里现在忙着造突火枪和震天雷,要是难民里混进奸细,把工坊的位置和火器数量透出去,不光咱们庄危险,连周家庄、刘家庄都得受牵连!四方联盟刚稳住,不能因为收留难民出岔子!”
两边的人立刻吵了起来,主收派说“见死不救良心不安”,主拒派说“空谈道德害了全庄”,声音越来越大,连议事堂外的庄民都探头往里看。赵老蔫气得脸通红,指着王二柱道:“你这娃怎么心肠这么硬?那些都是人命啊!”
王二柱也不甘示弱:“心肠硬总比全庄人送命强!难道要为了救外人,把咱们自己的庄民置于险境?”
宋阳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没有说话。他知道两边的人都没错,主收派是出于恻隐之心,也是看到了难民带来的劳动力价值;主拒派是出于现实考量,担心粮食和安全,也是为了全庄人的安危。可正是因为两边都有道理,这才成了最难解的题。
他抬眼看向李氏,李氏的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才在哨点看到难民的惨状,心里不好受。再看向王二柱,他的手还紧紧攥着刀柄,额头上冒着汗,是真的担心庄里的安全。两边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人,都是为了宋家庄好,他不能偏向任何一方,也不能简单地用“收”或“拒”来解决问题。
“都静一静。”宋阳的声音不算大,却让吵嚷的议事堂瞬间安静下来。他站起身,走到议事堂中央,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李氏和赵叔的意思,是不忍见死不救,也看到了难民里的可用之人;王二柱和李叔的意思,是担心粮食不够、安全有风险,怕连累庄民。你们说得都对,这也是我现在最头疼的事。”
他拿起桌上的粮册,翻开给众人看:“庄里现在有存粮一千二百石,其中两百石是明年的麦种,三百石要留给联防队,剩下的七百石,够庄民吃四个月。要是全收留难民,七百石粮最多撑两个月,开春后地里没收成,咱们就得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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