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时,队伍在一片光秃秃的山脚下歇脚。经历了山贼劫掠,幸存者们像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大多瘫坐在地上,连找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宋阳扶着李氏在一块巨石的阴影里坐下,刚想从空间里取出点水给老娘润喉,眼角就瞥见了不远处的王二柱一家。
王二柱正背对着众人,蹲在地上,用一块破布蘸着自己的唾沫,小心翼翼地擦着儿子铁蛋的脸。铁蛋瘫在父亲怀里,小脸蜡黄得像张纸,嘴唇干裂发紫,眼睛半睁着,一点神采都没有,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这是饿到极致的样子,再撑下去,恐怕真要昏厥过去了。
二丫坐在旁边,小手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和饥饿,却懂事地没哭出声,只是不停地咽着口水,喉咙里发出“咕咚”的轻响。
王二柱的脸皱成了一团,他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小块树皮,想掰给铁蛋,可树皮硬得像石头,他咬了半天也没咬动,急得额头直冒汗,最后只能把树皮塞回怀里,抱着铁蛋,眼圈红得厉害。
宋阳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知道王二柱的难处。山贼劫掠时,他们藏得急,王二柱怀里那点可怜的存粮(半捧观音土和几块树皮)全被慌乱中踩烂了,现在是真的一点吃的都没有了。铁蛋本就比二丫瘦弱,这一路全靠王二柱省着点东西喂他,如今断了粮,孩子最先撑不住。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的玉佩,空间里的陶罐里,还剩小半罐野菜糊糊——是早上用空间种的马齿苋和糙米碎煮的,稠稠的,能顶些时候。
分享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宋阳压了下去。
昨天分给二丫五粒米,王二柱那近乎恐惧的反应还在眼前。他比谁都清楚,在这饿疯了的队伍里,露富就是招祸。而且,这点糊糊是他和老娘省下来的,分给铁蛋,他们就得勒紧裤腰带。
可看着铁蛋那快睁不开的眼睛,想起王二柱昨天护着张寡妇、刚才又把孩子护在怀里的样子,宋阳的心又软了。
他要离开队伍,要找个地方立足,光靠自己和老娘远远不够。王二柱憨厚有力气,是个能指望的帮手。可人心隔肚皮,在这乱世里,没有实打实的好处,谁会跟着一个半大的少年冒险?
这是一场赌博。赌王二柱的憨厚不是伪装,赌这点吃食能换一份生死与共的信任。
宋阳深吸一口气,对李氏低声说:“娘,我去那边解个手。”
李氏点点头,眼神里带着担忧:“小心点。”
宋阳拍了拍老娘的手,起身朝王二柱那边走去。他故意绕了个弯,走到巨石另一侧,那里有几丛半人高的野草,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柱哥。”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王二柱猛地回头,看到是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慌乱地抹了把脸:“宋小哥,啥事?”
宋阳没说话,只是朝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过来。
王二柱犹豫了一下,把铁蛋交给二丫看着,自己快步走到野草后面,脸上带着疑惑。
宋阳确认四周没人,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团子——正是那野菜糊糊,被他捏成了拳头大的团,外面裹着油纸,看不出来是什么。
“快,拿着。”宋阳把纸团塞到王二柱手里,声音压得极低,“给铁蛋吃,别让人看见。”
王二柱的手猛地一僵,低头看着手里温热的纸团,又抬头看着宋阳,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能感觉到纸团的柔软,闻到里面隐隐透出的米香和野菜味——这不是树皮,不是观音土,是真正能填肚子的吃食!
“宋小哥……这……这是……”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别问那么多。”宋阳打断他,眼神锐利地盯着他,“给铁蛋吃,让他缓过来。但你得答应我,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二丫都不能说。要是走漏了风声,咱们都得死。”
王二柱这才反应过来,他死死攥着那个纸团,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大滴大滴地砸在纸团上。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乱世里一口吃食有多金贵,知道宋阳把这东西给他,是冒着多大的风险。刚才山贼劫掠,他亲眼看到有人为了半块树皮送命,宋阳却敢把这么实在的吃食分给他……
“宋小哥……”王二柱哽咽着,“俺……俺王二柱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这份情,俺记一辈子!”他猛地挺直腰板,对着宋阳作了个揖,动作笨拙却无比郑重,“从今往后,俺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
他说得又快又急,声音里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像是在对老天爷发誓。
宋阳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的身体,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没看错人。
“柱哥,别说这话。”宋阳拍了拍他的胳膊,“现在说这些太早。你先把孩子照顾好,过两天……我有要事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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