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山脉的黄风大圣 第79章 寻师

一通发泄后，雪洞内，黄风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下来，方才的怒火如同短暂的暴风雪，来得猛烈，去得也快，只留下更深的冰冷和空虚。咒骂解决不了问题，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尤其是在这能要命的天池山上。

盯着面前雪地上那已经毫无意义的符契，先将锦囊收起。黄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愤怒褪去后，属于精怪的那份谨慎和多疑重新占据了上风。

“不对……”喃喃自语道，声音低沉而沙哑，不再是发泄，而是真正的疑惑，“这趟天池山也是在为他办事，他不应该耍我啊……亲传的召唤法门，没道理屁用都没有。”

伸出手掌，轻轻抹去地上的符文，指尖传来的极致冰冷让黄风一个激灵。

“是哪里出了岔子？”他仔细回想着每一个步骤——符契的勾勒、灵媒的献祭、咒语的音调、法诀的姿势……他确信自己分毫不差。这种寻找师父唯一的法门，他绝不敢记错。

那么，问题就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目光缓缓扫过四周。雪壁光滑，泛着微弱的蓝光，将洞内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死寂的冷色调中。神识如同触须般小心翼翼地向洞外延伸，但除了坚硬如铁的冻土和深厚冰冷的积雪，什么也感觉不到。

黄风心里有点后悔，当初在万妖山青狮岭上没有当时就试试这个召唤法门到底灵不灵，招个万妖山的土地公也行啊！要是当时就出现问题，也好向老仙当面请教，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招不了土地公咋找师父啊？黄风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要不我明天还是回万妖山找老仙问问清楚再说吧。

不行，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就这么空手回去，是不是太窝囊了点？这要是找到了，师父不愿意帮忙，我空手回去也是无奈之举。这要是连面都没见到就回去了，我怎么说啊？老仙，你的法门不灵，招不出土地公？且不说是不是法门不灵，回头老仙当面用了召唤了出来，岂不是打脸，就算是老仙自己也招不出来，可人家告诉你地方，你找个人都找不到，那也是很没面子的事，往后自己在万妖山不就成了个笑话了么？

思来想去，黄风最后决定还是在这里先找找，毕竟来一趟也不容易，实在找不到再回去也不迟。注意打定，便渐渐沉睡了过去。

吹了一夜的风，鬼哭狼嚎的，这会子突然安静了下来，也就是这突然的安静让黄风醒了过来。雪洞子里一片漆黑，仰面发现头顶上的冰雪有点泛白，可能是天亮了。一骨碌身爬了起来，想出去看看。于是，用力搬开封门的雪砖，却发现洞口已经被大雪封了。

黄风将三股钢叉抵在洞口试探了一下，钢叉传来的触感让他心头一沉——昨夜辛苦刨出的通道已被压实成冰壳。

他反手握住钢叉中段，腕部发力一旋。三根钢齿绞起雪块，带出簌簌碎冰。但新的积雪立刻涌填补空缺，反而将洞口压得更实。冰碴溅到他毛茸茸的脸颊上，瞬间凝成白霜。

“这下好了，山不留人雪留人，天池山上要舔新坟！”黄风龇了龇尖牙，鼻吻皱起几道深纹。忽的收势后退，蓬松尾巴扫过洞壁积雪，竟在逼仄空间里腾出半丈空档。

“想留我在这里当土地，那得问问钢叉愿不愿意！”黄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手里的钢叉对着门洞位置的积雪覆冰一顿猛戳，待到冰雪松散后，再转动手柄，钢叉在冰雪中一通搅动，冰屑纷飞如霰雪。费了老大劲，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钢叉钻出去有三丈多远，才钻透，扩了扩洞口，黄风收拾了下东西，从雪洞子里钻了出来。

重见天日后，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冰冷的空气过到肺里像针扎的一样疼。黄风啐了一口，“鬼地方！”

辨了辨方向，四面都是山，也分不清东西南北，这可不行。得往高处走走，站得高看得远嘛。

黄风在山岩间腾挪，三股钢叉时而在冰面上凿出踏足之处，时而勾住岩缝借力上荡。他的爪趾紧紧抠进冰隙，蓬松长尾在身后绷得笔直，像一道橙黄的闪电劈开苍茫雪幕。

越往上攀，山风越发癫狂。有次他刚跃向一处凸岩，忽被横风拍得倒飞出去。危急间钢叉自主嗡鸣，叉尖猛地扎进冰层，将他吊在半空晃荡。冰碴子簌簌砸在他脸上，倒灌的寒风呛得他连打三个喷嚏。

“阿嚏！这遭瘟的穿山风...”他骂骂咧咧地蜷身翻上岩架，忽然鼻尖微动。在凛冽的冰雪气息中，竟嗅到一丝极淡的温泉硫磺味。黄鼠狼精的金瞳霎时亮了起来——有地热处必有出路！

他追着那缕气味迂回攀升，钢叉舞成银轮开路。某次破开冰壳时，眼前豁然现出七彩琉璃般的冰晶世界：寒冰封冻着沸腾的温泉，蒸腾热气在岩壁上凝成万千冰珊瑚。黄风却不停留，只叼了枚温热的硫磺石含在舌下暖身。

最后百丈绝壁近乎垂直。黄风站立而起，将钢叉往腰间一别，利爪暴长三寸。但见灵巧身影在冰壁上腾挪弹射，每次纵跃都在冰面留下蛛网裂痕。距峰顶三丈时，他猛然吐出硫磺石击向冰面，借反冲之力鹞子翻身——稳稳地站在了山巅。

风雪骤然静默。

他站在天池山的一处山巅之上，往下看白茫茫一片，层峦叠嶂，往上看还有更高山峦。落日正从云隙间投下万丈金红光芒，将他毛尖的冰晶映成星芒。黄风将钢叉重重顿在雪中，忽然昂首长啸：“师父，神棍大仙，你在哪里啊~！徒儿黄风找你来了~！”

尾音尚未彻底消散，死寂便笼罩下来。一种极不祥的、绝对寂静的真空。风停了。黄风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耳朵尖猛地一颤。他听见一种极轻微、却足以让骨髓都冻结的声音。

“咔嚓……”像是天地间某根巨大的琴弦被绷断了。

猛地抬头，望向远方高处那座雪峰之巅。

只见一抹白色，起初只是小小一块，像头巾般从峰顶滑落。紧接着，那白色迅速扩大、奔涌、咆哮，以一种蛮横无理、摧毁一切的姿态，沿着陡峭的山壁疯狂倾泻而下！

它不是雪，是白色的洪荒巨兽！它腾起漫天雪尘，如亿万白色蝗虫遮天蔽日，庞大的身躯碾碎沿途一切的岩石、冰棱，发出连绵不绝的、震耳欲聋的轰鸣！轰隆隆——！

黄风僵在原地，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他先是怔住，为这天地伟力而惊骇失神。那白色巨兽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几个呼吸间就吞没了半面山壁，轰鸣声从遥远的闷雷变成了近在咫尺的雷霆怒吼，整个山体都在它脚下颤抖。

“坏菜了！”黄风怪叫一声去拔钢叉，岂料冰层冻得太牢，反倒把他带了个趔趄。就这么耽搁两息功夫，雪崩前锋已裹着雷霆之势扑到眼前！

费劲拔出钢叉扭头便跑，蓬松尾巴炸得比身子还粗。每次蹬腿都陷进齐腰深的粉雪里，活像在面粉堆里扑腾的耗子。有块崩落的冰岩擦着头皮飞过，削掉半撮顶毛。

慌不择路间竟踩进冰雪下暗裂的缝隙中，整个身体倒栽进雪洞。倒悬着看见滔天雪浪从头顶压过，冰晶在黑暗中发出瘆人的幽蓝微光。他拼命蹬腿挣扎，忽然摸到腰间还别着一枚硫磺石。

急中生智将硫磺石往岩缝里一卡，借力把自己拔萝卜似的拽出来。眼瞅着大量冰雪从头顶经过，黄风猫在缝隙中一动不敢动弹。

良久，待雪崩稍歇，黄风用手中钢叉往上捅了捅，大块的积雪掉了下来，脸上，身上糊满冰碴，活像是掉进了面缸。也不知道上面堆了有多厚的积雪。哆嗦着吐出嘴里的雪沫，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阿——嚏！得，这下又被埋了。”

黑暗。窒息般的、绝对的黑暗。

黄风站在唯一的落脚点上，一动不敢动，生怕再掉入更深的深渊。找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开始观察起周边的环境。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缝，怪诞而可怕。上窄下宽，像一个歪斜的、冰冷的石头漏斗。他正被卡在这个“漏斗”相对宽阔的底部，而大量的积雪则被死死地顶在了上方那个狭窄的入口处，形成了一道摇摇欲坠的白色塞子，既隔绝了更多的雪崩压下来，也断绝了他轻易上去的可能。

向下望去，脚下是更深邃的黑暗，深不见底，只有冰冷的、带着腐朽气味的空气缓缓升腾上来，仿佛通往九幽地府。

黄风用神识向上探查，发现上面的积雪厚度足有数十丈厚，而且极不稳定，随时有坍塌的风险。本想着用钢叉捅下上面的积雪，看看能不能弄出个窟窿来让自己钻出去，现在也放弃了。往下探测，裂缝足有百丈深，且底部由宽变窄，如刀劈一般，要是不慎下去，不死也会被卡住动弹不得。

黄风又急又气，刚想喊两声发泄心中的怨气，又连忙捂住了嘴。这种憋屈劲真是难受，就连跺两下脚都不敢。

就在此时，火折子的火苗突然晃动了两下。确认不是自己手抖造成的，黄风得出了一个判断，有风！这地方捂得死死的哪儿来的风？神识沿着火苗晃动的方向探了过去，到处是岩壁，多次扩大搜索范围后，才在自己所处位置的斜下方，大概三十丈左右，发现一处孔洞，风就是从那里吹出来的。孔洞不大，黄风测量了一下自己勉强能挤进去。

有风从洞里吹出来就说明有出口，精神也为之一振。神识在自己所在位置和洞口之间来回搜寻落脚点，控制好距离，反复确认无误，开始盲跳，借着石壁之间的不大的距离反复横跳，最后有惊无险的落在了之前选好的落脚点上。自己也是第一次这么干，如果最后的落点和神识测量好的落脚点之间有偏差，则还可以通过不断的横跳来调整落点。通过这个方法，迅速缩小自己和洞口的距离。然而，越往下，两侧岩壁的距离就越大，在距离洞口还有不到十丈时，已经无法再横跳来靠近洞口了。而且更糟糕的是在这个距离上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这就意味着自己得一步到位，这属实有点太难了。

黄风在这个点位休息了片刻，思索着如何过去。待恢复了一些体力后，从背上取下了钢叉，又从背包里拿出绳索，系在叉柄上，扣紧。又测了测绳子的长度，发现绳子不够长。想了想，只能先在自己和洞口之间选个位置把钢叉叉入岩壁，再以钢叉为支点，让最后一段距离借助绳索把自己荡过去。

计议已定，用神识找好了位置，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把将钢叉掷了出去，只听“叮”的一声，钢叉深深的扎入岩壁之中，又往回拽了拽，纹丝不动，妥了。

借助绳索将自己荡到洞口，一把抓住洞壁，钻了进去。喘了一会气，将身子探出洞口，然后用手甩动绳子，想通过绳子甩动的力量，将钢叉取回。奈何自己刚才掷得过于用力，钢叉刺入太深太紧，根本甩不下来。

这可把黄风愁坏了。自己就这么一把钢叉，还是师父送的，多少磨难都没有丢弃，这次总不能把他丢了吧！不甘心的他打着火折子在洞内观察了一番，有办法了！将绳子在一块凸起的岩壁上绑好，绷紧。自己则抓住绳子爬向钢叉所在位置。然后双手抓住钢叉叉头的凹口处，都没敢抓叉柄，就担心把叉柄和叉头拉脱了。两脚蹬住岩壁，丹田一较劲，喊了一声“起！”钢叉纹丝不动，试了几次不行，只得改变策略，抓住钢叉上下左右的来回晃动，待其松动后，再往外拽。

结果这回钢叉倒是很顺利的拔了出来，奈何黄风用力过猛，双腿一蹬，身子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后，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岩壁上。

好疼！全身的骨头都快摔散架了。好在自己之前用绳子在身上缠绕了两圈，这才没有掉下去。最后忍着痛，一步步拉着绳子把自己拽进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