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发现白夜变了。
这种变化细微而持续,如同早春的冰雪消融,起初难以察觉,直到某天突然发现溪流已开始欢唱。
周一早上七点半,沈屹准时出现在白夜的病房。令他意外的是,白夜已经洗漱完毕,床铺整齐,甚至自己服用了早餐前的药物。
“早上好,沈医生。”白夜坐在轮椅上,语气平静,没有了过去那种刻意的亲昵或挑衅。
沈屹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专业态度:“早上好。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
在检查过程中,白夜异常配合,没有借机碰触沈屹的手,也没有用那种炽热的目光紧盯着他。当沈屹宣布伤口愈合良好时,他只是点点头:“谢谢。”
这种突如其来的正常反而让沈屹感到不安。
更令人惊讶的是,当李治疗师前来进行物理治疗时,白夜没有拒绝。
“沈医生今天不陪我训练吗?”他问,语气中只有单纯的疑问,没有过去的偏执。
“我上午有门诊。”沈屹回答,暗中观察白夜的反应。
白夜沉默片刻,然后转向李治疗师:“那我们开始吧。”
沈屹离开病房时,内心充满困惑。这完全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白夜——那个不惜装病、威胁、贿赂只为让他多停留片刻的白夜。
午休时,他在食堂遇见了林晓阳和陈墨。
“太神奇了!”林晓阳压低声音,眼睛瞪得圆圆的,“白少爷今天居然对我说‘谢谢’和‘请’!我差点以为他被什么附身了!”
陈墨慢条斯理地剥着鸡蛋:“行为模式的突然改变通常有特定原因。沈医生,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沈屹摇头,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天白夜流泪的脸。“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留住这种感觉。我不知道除了控制和购买,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一个人留在我身边。”
难道...
下午,沈屹抽空去物理治疗室查看白夜的进展。透过观察窗,他看见白夜在治疗师的指导下认真进行训练,额头上布满汗珠,嘴唇紧抿,显然在忍受疼痛,但他没有抱怨,也没有要求休息。
“他很努力。”李治疗师注意到沈屹,走过来低声说,“比之前配合多了。虽然动作还不太标准,但态度很好。”
沈屹注视着白夜,那个总是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正笨拙地尝试控制自己的肌肉,神情专注得近乎稚气。
训练结束后,白夜看见沈屹,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沈医生。”他推动轮椅过来,语气克制,“李治疗师说我的进步很快。”
“我听说了。”沈屹点头,“继续保持。”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白夜开口:“你今天还会来查房吗?”
“当然,那是我的工作。”
白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自己推动轮椅离开了。沈屹注视着他的背影,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
当晚查房时,沈屹发现白夜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翻旧了的书——《人际交往与情感沟通》。书页间夹着许多便签,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在看这个?”沈屹拿起书,尽量使语气听起来随意。
白夜的耳根微微发红:“随便翻翻。”
沈屹翻开一页,看到一段被划线的文字:“尊重他人的边界是健康关系的基础”。旁边的空白处,白夜用钢笔工整地批注:“但如何知道边界在哪里?”
又翻几页,另一段划线:“真诚的赞美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批注是:“什么样的赞美不算越界?”
沈屹合上书,心中五味杂陈。白夜不是在改变,他是在学习——像研究商业案例一样研究如何“正常”地与人相处,如何不通过控制和购买来建立关系。
“这本书写得一般。”沈屹将书放回原处,“有些东西不是能从书里学到的。”
白夜抬起头,眼神中带着罕见的迷茫:“那该从哪里学?”
沈屹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第二天,沈屹结束一台手术后,在休息室偶遇白夜——他正在林晓阳的陪同下进行走廊训练。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被允许离开病房的活动。
“沈医生。”白夜停下脚步,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手术顺利吗?”
“顺利。”沈屹简短回答,注意到白夜握着助行器的手在微微发抖,“你该休息了,过度训练不利于恢复。”
白夜点点头,对林晓阳说:“我们回去吧。”
林晓阳惊讶地眨眨眼,显然不习惯白夜如此顺从。回病房的路上,白夜几次似乎想对沈屹说什么,但最终都咽了回去。
这种刻意的克制持续了整整三天。白夜变得彬彬有礼,保持距离,完全符合一个模范病人的标准。但沈屹能感觉到那种紧绷——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周四下午,这根弦终于断了。
沈屹刚结束门诊,就接到林晓阳的紧急呼叫:“沈医生,快来!白先生情况不对劲!”
他赶到病房时,看见白夜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双手紧紧抓着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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