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的生活向来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每一个齿轮都严丝合缝地运转。早晨六点起床,七点抵达医院,七点半查房,八点开始门诊或手术。
他的办公室一尘不染,病历按照紧急程度和字母顺序排列,钢笔与笔记本呈精确的九十度角摆放。
这一切在白夜入住VIP病房的第四天彻底崩塌。
“沈医生,白先生拒绝了今天的物理治疗。”
“沈医生,白先生把午餐全倒了,说除非您亲自去,否则他不进食。”
“沈医生,白先生要求更换病房内所有家具,说颜色影响他的情绪恢复。”
沈屹揉着太阳穴,看着面前一脸为难的护士长。他的日程表已经被完全打乱,原本安排的两台手术不得不转给同事,科研项目被迫延期,就连答应带教的实习生也暂时转给了别的医生。
“我知道了。”他简短地说,起身走向VIP病区。
推开白夜的病房门,沈屹几乎认不出这是医院的一部分。原本简洁的病房里添置了昂贵的扶手椅、定制书桌,甚至还有一个小型酒柜。白夜坐在窗边的轮椅上,腿上搭着一条质感极佳的毛毯,正低头翻阅一本精装书。
“听说你拒绝物理治疗?”沈屹开门见山。
白夜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沈屹已经熟悉的那种光芒——混合着挑衅与依赖的光芒。
“那个治疗师笨手笨脚,”他漫不经心地说,“你来做。”
“我是外科医生,不是物理治疗师。”沈屹克制着语气中的不耐,“李治疗师是全院最好的。”
白夜合上书,轻轻放在膝上:“对我来说,只有你是最好的。”
沈屹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对方是病人,需要专业和耐心:“白先生,你的康复需要专业指导。我的领域不包含——”
“叫我白夜。”他打断道,推动轮椅靠近沈屹,“而且,我不在乎你的领域是什么。我只知道,当你碰触我的时候,疼痛会减轻。这不是很神奇吗?”
“这是心理作用。”沈屹坚持道,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天触碰白夜手臂时,对方肌肉放松的实感。
白夜微微一笑,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就算是心理作用,也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吗?作为医生,利用一切有效手段减轻病人的痛苦,难道不是你的职责?”
沈屹沉默了。白夜总能找到他逻辑中的漏洞,用他自己的职业准则来绑架他。
“十分钟。”沈屹最终让步,看了眼手表,“我示范正确的动作,之后你必须配合李治疗师。”
白夜脸上的笑容扩大了,那是一种得逞的、孩子气的得意。
沈屹按照记忆中的物理治疗动作,开始指导白夜进行手臂和肩部的康复训练。他的手指隔着病号服触碰到白夜的肩膀,能感受到布料下紧绷的肌肉。
“放松。”沈屹不自觉地用上了手术室里的语气,专业而冷静。
奇妙的是,白夜真的慢慢放松下来。他的呼吸变得平稳,眼神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像是享受这一时刻。
“你看,”白夜轻声说,“只有你能做到。”
沈屹没有回应,但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白夜对他产生的这种特殊反应确实值得关注。作为一名医生,他见过各种医患关系,却从未遇到过如此极端的情况。
训练结束后,沈屹准备离开,白夜却再次开口。
“今晚我有一个视频会议,需要你参加。”
沈屹转身,眉头紧皱:“我不认为这属于医疗范畴。”
“是关于我的康复环境。”白夜平静地说,“我需要专业医疗建议,而你是我的主治医生。”
这理由冠冕堂皇到令人难以反驳。沈屹抿紧嘴唇,最终点了点头:“只有半小时。”
当他晚上八点准时出现在白夜病房时,发现所谓的“视频会议”实际上是白氏集团董事会的季度汇报。十余名商界精英透过大屏幕向白夜汇报工作,而白夜坐在轮椅中,神情冷峻,言辞犀利,与白天那个任性妄为的病人判若两人。
沈屹站在房间角落,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算计了。这根本不是需要医疗建议的会议,而是白夜在向他展示自己的另一面——那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掌控一切的白氏继承人。
会议进行到一半,白夜突然抬手打断了一位高管的发言。
“关于城东那块地的开发计划,我不同意。”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风险评估明显不足。”
屏幕上的中年男人擦着汗:“白总,这个项目董事会已经通过了,而且——”
“在我这里没通过。”白夜淡淡地说,眼神却锐利如刀,“重新做方案,下周我要看到令我满意的版本。下一个议题。”
沈屹注视着这一幕,突然理解了白夜性格中的矛盾。在商场上,他是绝对的掌控者;而在病床上,他失去了这种掌控感,于是将所有的控制欲都投射到了医患关系上——更准确地说,是投射到了沈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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