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步深渊：机械狂神 第180章 猎物与猎人

东京，新宿区一栋不起眼的商业楼宇地下三层，一间没有窗户的和室里，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材与线香混合的、压抑而肃穆的气息。墙壁上挂着一幅书法卷轴，上书“克己复礼”四字，但字迹的锋利转折处，却透着一股与内容格格不入的杀伐之气。

黑崎一身素白和服，跪坐在房间中央，面前的矮几上，一台超薄全息投影仪正无声地循环播放着“伊甸园”基地被烈焰吞噬的惨状。那些燃烧的建筑，被撕碎的实验设备，以及被解救出来的、身心受创的“**”，像一根根烧红的烙铁，反复烫在他的心上。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早已被那场大火烧尽，只剩下一具被仇恨驱动的躯壳。他缓缓拿起身旁那把古朴的胁差短刀，刀鞘上缠绕的白色圣绳与此刻的他形成了荒诞的对比。他没有像上次那样试图切腹，而是用刀尖，对着自己左臂上已经交错纵横的伤疤，狠狠地划下了一道新的、更深长的血痕。

鲜血顺着皮肤渗出，滴落在榻榻米上，像一朵朵枯萎的寒山樱花。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而从这尖锐的刺痛中，汲取到了一丝病态的清醒。他只是用一种近乎病态的平静，凝视着那道新鲜的伤口，仿佛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

“田中健……”他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必亲手取下你的头颅，用你的血，洗刷‘伊甸园’的耻辱！”

他打开一个经过多层加密的暗网通讯频道，屏幕上跳动着数十个闪烁的绿点，那是他散布在全球的眼线。他发出了一条简短的指令：“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田中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在此时，和室角落里一台用于接收外界新闻的电视突然插播了紧急新闻。画面上，是南江国际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黑崎先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但当南江市市长陈刚姚与一位肩扛将星的老军人并肩走上主席台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那个军人——高振武，东瀛军方情报部门传说中的“活阎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紧接着，他看到了陈平。当陈平以“总工程师”的身份开始演讲，当高振武将军掷地有声地宣布“磐石计划”是“和平之盾”时，黑崎的脸上露出了极度不屑的冷笑。

和平？盾？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胜利者粉饰自己的虚伪说辞。

然而，当新闻画面切回东京，切到田中健在涩谷十字路口，以“须弥会”会长身份发表演讲的场景时，黑崎的整个身体瞬间僵住了。

他的呼吸停滞，双眼在几秒钟内迅速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屏幕上，那个曾经是他最尊敬、最信赖的盟友，如今却成了摧毁他一切的仇人，正站在高台上，沐浴在无数人的狂热崇拜之中，用一种悲天悯人的姿态，谴责着所谓的“战争贩子”。

“田中健……”黑崎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怨毒与疯狂。他终于确认了仇人的新身份，以及他背后那股庞大的势力。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说道：“‘巨熊’，‘猴子’，准备出发。目标……圣加仑。”

同一时间，远在东瀛的繁华都市东京，“须弥会”日本总部的顶层，田中健的办公室内。这间办公室装潢奢华，尽显富贵之气，然而此刻却是一片狼藉。

一个价值连城的清代青花瓷瓶，在愤怒的冲击下被摔得粉碎，碎片四散，洒落在那块名贵的波斯地毯上，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暴怒。

田中健脸色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根一飞冲天、直逼涨停的天工集团股价K线图，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滔天的愤怒。

他精心策划的、足以将陈平彻底毁灭的致命一击，不仅没有伤到对方分毫，反而为陈平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向全世界展示其和平理念与国家力量的国家级舞台！他亲手为陈平的加冕礼，铺上了最华丽的红毯！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让田中健感到无比的挫败和愤怒。

“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他怒吼着，一拳狠狠地砸在红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陆云山这个丧门星！我当初就不该相信他！”

他转过头，对一直静立在阴影中的佐川刚下达了命令：“佐川，你亲自去一趟圣加仑。我不想再看到那张脸，把他处理掉，干净利落。”

佐川刚身材中等，面无表情，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他闻言，微微躬身，正要领命离去。

“请等一下，会长。”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打破了办公室内的紧张气氛。

一个声音来自房间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相貌冷峻、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上原健太。他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道：

“会长，请三思。陆云山提供的‘磐石’目录中，关于‘高能粒子束武器偏导护盾’的技术构想，对我们目前正在进行的‘天照计划’的最终阶段，有极高的参考价值。如果我们能将其完全解析，至少可以缩短六个月的研发周期。他……还有利用价值。”

一个声音则来自佐川刚的身旁，她是情报与策反部门的负责人中岛惠子，她今天身穿黑色紧身职业套装，身姿曼妙，美艳不可方物。

她走到田中健身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用一种风情万种的语气柔声说道：“是啊，会长，这么一个既有才华又长得不输当红明星的男人，就这么杀了多可惜呀。不如让我去‘考核’一下，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万一……他比我们想象的更有用呢？”

田中健看着眼前一个代表技术价值，一个代表“兴趣”的得力干将，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他权衡利弊，最终点了点头：

“好吧。上原，惠子，你们去。但是，”他的目光转向佐川刚，语气重新变得冰冷，“佐川，你也一起去。如果陆云山没通过‘考核’，或者我发现陆云山还有任何隐瞒，就不用带陆云山回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会长。”三人齐声应道。，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在宣告一场新的较量即将开始

一架豪华的湾流G650私人飞机犹如夜空中的一道闪电，划破宁静的夜幕，最终在苏黎世机场的跑道上平稳降落。

黑崎带着他的两名得力助手，迅速而高效地办理完入境手续，随即换乘了一辆经过精心改装的黑色奔驰商务车，风驰电掣般地向着圣加仑方向疾驰而去。

驾驶座上稳稳坐着的是代号“猴子”的男子，他的真实姓名无人知晓，身材瘦小，貌不惊人，然而他却是一位顶尖的电子专家和开锁大师，技艺高超令人叹服。

副驾驶位置上则是由“巨熊”占据，他身高接近两米，浑身肌肉虬结，宛如一座铁塔，曾是黑曜会中最顶尖的格斗高手，性格沉默寡言，却是黑崎最为信赖的利刃。黑崎本人则坐在后排，表面上闭目养神，但紧握的双拳却无声地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平静与紧张。

抵达圣加仑后，他们并未急于展开行动。“猴子”利用其在黑市的广泛人脉和资源，迅速搞到了“须弥会”欧洲联络处的详细建筑蓝图以及安保系统供应商的详细信息。

在一间临时租用的安全屋内，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无数复杂的代码如同瀑布般飞速流淌。凭借着高超的技术，他轻而易举地侵入了圣加仑的城市监控系统，将联络处周围几个街区的实时画面清晰地调取了出来。

“社长，”‘猴子’的声音冷静而专业，不带一丝情感波动：

“他们的安保系统采用了军用级别的高科技设备，配备了先进的红外线和运动传感器，常规的潜入手段几乎不可能成功。但是，经过我的仔细分析，发现他们的电力系统是接入了市政电网的，这给了我一个可乘之机。另外，我还详细分析了他们过去72小时的人员进出记录，发现每天凌晨3点到4点之间，会有一辆物资补给车进入联络处，那时正是安保措施最为松懈的时段。”

黑崎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

“很好，你的工作非常出色。现在，你们要明确我们的任务目标，陆云山身上掌握着田中健急需的重要资料，因此，陆云山就是我们找到田中健的关键‘引路人’。你们必须制定一个周密的潜入计划，我要确保陆云山毫发无伤地被带出来，而且整个过程必须悄无声息，不能引起任何注意。”

田中健的三位得力助手——被称为“处刑人”的佐川刚、技术狂人上原健太，以及情报妖姬中岛惠子，乘坐一架湾流G650私人飞机，在苏黎世机场稍作停留后，便换乘一辆经过深度改装、外观平平无奇的黑色奔驰防弹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向了圣加仑。

车内的气氛压抑而沉默。佐川刚闭目养神，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上原健太则全神贯注地盯着平板电脑，上面是关于“磐石计划”的初步分析，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着什么。只有中岛惠子，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窗外阿尔卑斯山的湖光山色，仿佛不是来执行任务，而是来度假的。

抵达“须弥会”欧洲联络处后，他们没有直接去找陆云山。中岛惠子以她惯有的优雅姿态，让前台通知了山口雄一。几分钟后，三人被请进了山口雄一的办公室。

“山口君，别来无恙。”中岛惠子率先开口，她没有坐下，而是优雅地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圣加仑的市景，语气看似随意，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这次我们来，是奉了会长的命令。关于陆云山先生所提供的情报，初步评估价值巨大。但是……”

她话锋一转，猛地回头，美艳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的忠诚度，以及他所掌握情报的真实性，需要经过更深入、更专业的‘考核’。毕竟，一个背叛者的话，我们总要打上几分折扣，不是吗？”

山口雄一坐在办公桌后，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这几乎是在质疑他的工作。他强压下不快，恭敬地回答：“是，惠子小姐。测试已经安排在地下七号设施，随时可以开始。”

地下七号设施，与其说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一个纯白色的、充满未来感的手术舱。陆云山被两名身材高大的护卫带到这里，当他看到上原健太和他手中那个布满精密线路的头盔时，心脏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陆先生，请坐。”上原健太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调整一台仪器的参数。他示意陆云山坐到房间中央那张符合人体工学的白色椅子上，然后亲自将那顶布满了精密线路和传感器的冰冷的脑波扫描仪，稳稳地戴在了他的头上。

“别紧张，这只是个简单的测试。”上原健太一边熟练地调整着设备，一边用一种近乎催眠的语调说道，“接下来，屏幕上会显示100道与‘磐石计划’相关的技术难题。有些是真实的，有些是我虚构的。你不需要开口，只需要在脑海中思考。这台仪器会实时监测你的a波、β波和γ波，从而判断你知识的深度，以及……你是否有所隐瞒。”

他顿了顿，俯下身，凑到陆云山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补充道：“记住，陆先生，任何欺骗的企图，都会在你的脑波图上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我们对谎言的容忍度，是零。顺便说一句，这台‘阿尔法-7型’脑波扫描仪，是我自己改良的，它的精度，足以分辨出你是在回忆一个真实的技术方案，还是在凭空捏造一个谎言。祝你好运。”

测试开始了。

屏幕上第一题出现，是一道关于“高能粒子束武器偏导护盾”在极端高能粒子流冲击下的能量分配算法。

陆云山的心猛地一紧。这个问题，正是他当初在天工内部会议上，与陈平争论最激烈的一个技术难点！他不仅知道答案，还知道其中三个被陈平否决的、存在安全隐患的备选方案。他该如何回答？说出那个最完美的、但已经被陈平封存的方案，会暴露他知道得太多；说出有缺陷的方案，又可能被上原健太判定为能力不足。

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选择了那个有缺陷的、但逻辑上说得通的方案，并在脑中开始推演。

上原健太看着电脑屏幕上陆云山的脑波图谱，眉头微微皱起。γ波活跃，说明他在进行深度思考；但a波和β波的比值有些异常，显示出极度的紧张和压抑。他在隐瞒什么。

屏幕上的题目越来越难，越来越偏门。从“量子通讯纠缠态在强磁场干扰下的稳定性维持”，到“生物战剂快速反应平台的微型化冷启动技术”，每一个问题都直指“磐石计划”最核心、最机密的部分。

突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全新的、截然不同的测试界面。那是一个动态的、三维的战场模拟环境。

“陆先生，”上原健太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多了一丝玩味，“理论测试太枯燥了。我们来玩个小游戏。这是‘磐石计划’中‘海神之矛’反舰导弹系统的模拟拦截程序。现在，屏幕上会出现12枚从不同角度、以不同速度袭来的超音速导弹。你需要在脑海中构建你的拦截方案，并实时计算拦截弹道和能量输出。记住，你的‘磐石’系统只有三座发射平台，这意味着，你最多只能同时拦截三枚导弹。祝你好运，别让我们的虚拟舰队被击沉。”

陆云山倒吸一口凉气！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知识问答了，这是对他作为指挥官，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的决策能力、计算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的终极考验！

屏幕上，12枚拖着白色尾焰的导弹，如同死神的镰刀，从深蓝色的虚拟海洋中呼啸而来。陆云山的大脑飞速运转，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他迅速计算着威胁等级、拦截顺序和能量分配。

“拦截1、3、7号目标！能量输出80%！”

“2号目标变轨，重新计算！拦截2、5号目标！能量输出100%！”

“该死！8号和9号目标采用了‘蛇皮’机动，规避了第一轮拦截！启动区域防御系统！”

他的脑中仿佛有一个真实的指挥中心，无数的数据流和指令在疯狂碰撞。他感觉自己不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真的站在了“磐石”系统的舰桥上，肩负着整个舰队的安危。

上原健太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看着陆云山在极限压力下的脑波图谱，就像一位顶级的钢琴家在欣赏一首激昂的交响乐。他看到了陆云山的才华，也看到了他的挣扎。

“很好，第一轮测试结束。”上原健太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摘下陆云山头上的头盔，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复杂的欣赏。

“你的知识储备……超出了我的预期。在极限压力下的决策能力，也堪称优秀。你成功拦截了9枚导弹，这个成绩，比我们内部测试员的平均水平还要高出一分。”他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冰冷：

“但是，你的心理防线，却像一张布满了漏洞的网。在面对第8和第9号目标的突袭时，你的杏仁核出现了0.2秒的过度激活，这代表着恐惧。而在拦截第12枚目标时，你的前额叶皮层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决策空白，这说明你的潜意识里，有一个你不敢触碰的‘禁区’。你在隐瞒什么，陆先生？或者说，你在害怕什么？”

他没有等陆云山回答，便转向门口，对一直等候在那里的中岛惠子说：

“惠子小姐，技术层面的测试已经结束，他是个合格的工程师。现在，该你了。去挖开他心理上的那个‘禁区’，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心理上的‘杂质’，还是需要你亲自来过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