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到皇帝 第76章 军纪与荣誉

新的操典与军纪条例如同初生的骨架，为陷阵营乃至整个狼牙堡的军队提供了清晰的框架。但骨架需要血肉填充，规章需要铁腕执行，才能真正焕发生命力。这个将规章变为现实的过程，注定伴随着阵痛，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周丕。

条例颁布后的第十天，一起违纪事件发生了，而违纪者，让周丕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犯事的是刘三刀，最早跟着杨帆和周丕从流民堆里杀出来的老兄弟之一。此人作战勇猛，脾气也如同他的名字一般火爆直接。这次，他带着一小队士兵去新开辟的屯田区附近巡逻警戒，归营时，他手下的一名士兵怀里鼓鼓囊囊，神色慌张，被值守的军官查问，竟搜出了两只从屯田区附近农户家里顺手牵羊来的老母鸡！

事情报到了周丕这里。按照新颁布的《狼牙堡军纪条例》第七条：“严禁骚扰、抢掠平民，违者视情节轻重，杖责二十至五十，并扣发相应饷钱，情节严重者逐出军营。”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刘三刀作为带队军官，负有管教不严之责，按条例同样要受连带惩处。

消息传开，整个陷阵营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丕身上。刘三刀资历老，人缘不差，许多老兵都觉得，为了两只鸡处罚自家兄弟，还是最早跟着堡主打天下的老兄弟，未免太不近人情。不少人私下议论，觉得周将军肯定会网开一面，最多训斥几句了事。

刘三刀自己也梗着脖子，被带到周丕面前时，脸上虽有愧色，但更多的是一种“老子当年跟你一起砍人的时候”的不忿。

“周哥……不，周将军！”刘三刀瓮声瓮气地开口，“是俺老刘没管好手下，俺认罚！可那小子也是饿急了，家里老娘病着，想弄点荤腥……能不能……能不能从轻发落？打俺老刘几下板子，俺替他受了！”

他试图用旧日情分和部下的苦衷来打动周丕。

周丕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想起了无数次并肩作战，想起了在死人堆里互相搀扶的场景，心中如同刀绞。他何尝不想网开一面？何尝不念旧情？

但他脑海中，更清晰地回响着贾诩平静却有力的话语：“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军纪之威，在于公平。若因私废公，今日可恕一鸡，明日便可恕一命，日久天长，规矩崩坏，军不成军。” 也回响着杨帆对他的期望：“周丕，你要成为的，是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统帅。”

统帅……不是山大王。

周丕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刘三刀！”他的声音如同寒铁，砸在寂静的校场上，“你身为队正，管教不力，纵容部下违反军纪第七条，按律，杖责二十！扣饷三月！降为普通士卒！”

刘三刀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周丕。

周丕没有看他，目光扫过全场所有注视着他的士兵，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涉事士卒，抢掠民财，违反军纪第七条，杖责三十！扣饷半年！所抢财物，双倍赔偿农户！”

“执法队！行刑！”

命令一下，满场皆惊！谁也没想到，周丕真的会对自己多年的老兄弟下如此重手！

刘三刀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周丕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失望，有不解，也有一丝……终于认清现实的颓然。

执法队的士兵不敢怠慢，上前将刘三刀和那名涉事士卒按倒在地，军棍重重落下！

“啪！啪！啪！”

沉闷的击打声在校场上回荡，每一声都像敲在所有人的心上。刘三刀咬着牙，一声不吭，额头青筋暴起。那名士卒则发出痛苦的哀嚎。

老兵们沉默了，新兵和降卒们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他们看到，在狼牙堡，军纪面前，没有资历，没有情面，只有规矩！

行刑完毕，刘三刀被人搀扶起来，后背血肉模糊。他挣脱了搀扶，踉跄着，对着周丕抱了抱拳，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普通士兵的营房。

周丕站在原地，看着刘三刀离去的背影，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但他没有流露出丝毫软弱。

他转过身，面对鸦雀无声的军队，声音如同从胸腔里挤压出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都看到了吗？这就是违反军纪的下场！在狼牙堡，规矩最大！无论你是谁，以前立过什么功，触犯了规矩，一律严惩不贷！我们要建立的，是一支能让百姓安心，能让敌人胆寒的铁军，不是一群祸害乡里的土匪！”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不再那么冰冷，而是充满了一种激励：“但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罚，我们已经做了！现在，该赏了！”

他朝旁边一挥手，冯源带着几名文吏，捧着几个木盒走上前来。

“经堡主与贾先生核定，依据功过簿记录，现授予以下将士，‘战狼勋章’！”

周丕拿起一枚木盒中取出的勋章。那是一片用精铁打造的、约莫婴儿巴掌大小的狼头徽章，狼眼处镶嵌着一点暗红色的矿石，虽然简陋，却透着一种狰狞的力量感。背面刻着受奖人的姓名和简要功绩。

“王铁柱！上月伏击战，率先突入敌阵，斩杀敌小队头目，记三等功，授‘战狼勋章’！”

“赵小虎！守卫堡墙，及时发现敌踪，避免损失，记嘉奖，授‘战狼勋章’！”

……

周丕念出一个个名字，阐述着他们的功绩。被念到名字的士兵，激动得满脸通红，在同伴羡慕的目光中上前，由周丕亲自将勋章别在他们的胸前。

那冰凉的徽章贴在胸口，却仿佛有滚烫的热流涌入心脏！这是一种认可，一种荣誉，一种区别于他人的标志！

授勋仪式结束后，校场上的气氛彻底变了。之前的压抑和恐惧被一种昂扬的斗志所取代。士兵们抚摸着胸口的勋章，或者暗暗发誓要争取下一枚勋章，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和有神。

罚，立了威，让人心生敬畏；赏，暖了心，让人心生向往。

周丕看着台下焕然一新的军队风貌，心中那因处罚老兄弟而产生的刺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些。他明白，光有严刑峻法，军队会成为冰冷的机器；光有荣誉激励，军队会缺乏铁的纪律。唯有二者结合，恩威并施，才能锻造出真正的钢铁雄师。

这一次，他没有依靠杨帆的决断，也没有完全依赖贾诩的谋略，而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和行动，成功地驾驭了这次危机，并借此树立了军纪的权威和荣誉的标杆。

周丕，这位狼牙堡的猛将，在经历痛苦的蜕变后，其统帅的气质，终于初显峥嵘。狼牙堡军队的正规化建设，也由此迈出了坚实而至关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