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到皇帝 第34章 黑云之怒

黑云寨，聚义厅（如今已更名为“黑云堂”）。

曾经被杨帆小队焚烧过的痕迹尚未完全消除，几根替换的新梁木与周围焦黑的旧木格格不入，空气中依稀残留着烟熏火燎的呛人气味。大厅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雷云，数十名大小头目垂首站立，大气不敢出，目光偶尔惊恐地瞟向大厅正中央那张铺着完整虎皮的大椅。

“黑煞”韩当端坐其上，他身材远比寻常人魁梧，一身玄黑色重甲未曾卸下，上面沾染的尘土和暗红色的血渍昭示着连日奔波的风尘与杀伐。他的脸色铁青，额头上一根粗壮的青筋正“突突”地跳动着，一双环眼里布满了血丝，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部下。

他面前的精铁案几上，摆放着几样东西：半截烧得焦黑的粮袋、一支断裂的、属于他亲卫队的制式箭矢，还有一颗血肉模糊、双目圆睁的人头——正是那个留守寨中，却被杨帆冲破防线、最终被灰袍老者击杀的铁甲头目。

“废物！一群废物！”

韩当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上！坚硬的铁木案几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四分五裂，木屑纷飞！下面的头目们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

“老子带着兄弟们在前线跟人拼命！老家却被一群泥腿子摸进来，烧了粮草，杀了头目，闹得天翻地覆！”韩当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在整个大厅内隆隆回荡，“你们几十号人，守着一个寨子，连几个小毛贼都挡不住？老子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他越说越怒，猛地站起身，沉重的铁甲发出铿锵的摩擦声。他几步走到那名负责留守的、地位仅次于铁甲头目的副手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几乎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

“说！那帮杂种是怎么摸进来的？那个带头的杨帆，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那副手吓得面无人色，牙齿咯咯打颤：“寨……寨主息怒！他们……他们是从西面绝壁爬上来的，那条路早就废弃了百年，谁……谁也想不到啊！那杨帆，修为不高，但……但打法不要命，狠辣异常……”

“想不到？废物就是废物！”韩当怒吼一声，如同扔垃圾一般将那副手狠狠掼在地上，摔得他闷哼一声，口鼻溢血，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杨帆……狼牙堡……”韩当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出来。他纵横此地多年，吞并大小势力无数，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流民头子，用区区十人戏耍于股掌之间，不仅损兵折将，更让他“黑煞”的威名扫地！

羞愤、暴虐、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个年轻人狠辣决绝手段的忌惮，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翻腾、发酵。

他猛地转身，重新坐回虎皮椅上，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天的冰碴子：

“传我号令！”

所有头目精神一振，屏息凝神。

“第一，发出‘黑云追杀令’！悬赏黄金千两，玄石百块，取狼牙堡杨帆项上人头者，可入我黑云寨，坐第三把交椅！提供其确切行踪者，赏金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令一出，不仅黑云寨本身，恐怕周边许多亡命之徒、小型佣兵团体都会对杨帆的人头趋之若鹜。

“第二，封锁！给老子把狼牙堡围成铁桶！”韩当的手指狠狠点在地图上狼牙堡的位置，“所有通往狼牙堡的大小道路，全部给老子卡死！方圆五十里内，不允许一粒粮食、一块铁、一尺布流进去！发现任何试图与狼牙堡交易者，杀无赦！屠其满门！”

这是要彻底断绝狼牙堡的外界补给，将其困死、饿死！

“第三，清洗周边！”韩当眼中凶光闪烁，“那些之前跟狼牙堡眉来眼去的村子，还有那些敢偷偷给他们提供方便的贱民，都给老子清理干净！男的杀，女的抢，房子烧光！老子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跟黑云寨作对，跟老子韩当作对，是什么下场！”

他要通过血腥的屠杀，震慑所有潜在的可能与狼牙堡合作的力量，让狼牙堡彻底变成孤岛。

“第四，加派游骑！老子不管死多少人，每天都要有十队游骑，给老子在狼牙堡外面转！看到他们的人出来，不管是打猎还是采药，格杀勿论！老子要让他们连堡门都不敢出！”

一道道充满血腥和暴戾的命令从韩当口中吐出，将黑云寨这架战争机器彻底发动起来，目标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将狼牙堡和杨帆，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抹去！

“都听清楚了没有？！”韩当最后一声咆哮，如同惊雷炸响。

“谨遵寨主号令！”众头目齐声应诺，声音中带着恐惧，也带着即将发泄暴行的兴奋。

黑云寨这座庞大的匪巢，彻底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獠牙。

……

狼牙堡，堡墙之上。

光羽如同磐石般伏在垛口的阴影里，他已经在这里潜伏了整整一天一夜。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左臂的伤口虽然包扎着，但长时间的潜伏和警惕，依旧让伤势恢复缓慢。他的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透过简陋的望远镜，死死盯着堡外远方的地平线。

几天前，他冒险潜出堡外，试图寻找霍去病的线索并侦查黑云寨动向。线索渺茫，但黑云寨的动向，却让他心惊肉跳。

他看到了黑云寨骑兵在周边村庄烧杀抢掠升起的浓烟；看到了通往外界道路上新设立的、戒备森严的哨卡；看到了那些被悬挂在路边树上、用以示众的、试图与外界联系的流民尸体；甚至，他还远远瞥见了几股明显不属于黑云寨、但同样眼神凶悍、在狼牙堡外围游弋的陌生队伍——那是被“黑云追杀令”吸引来的鬣狗。

整个狼牙堡，仿佛被一张无形而又不断收紧的大网，牢牢罩住了。外部环境，恶化到了极致。

他小心地缩回身子，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堡墙，径直来到杨帆的石屋。

杨帆正在运转玄气调理伤势，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他的伤势恢复速度远超常人，凡胎境三重的修为稳固后，自愈能力也增强了不少，但眉宇间的疲惫和凝重却无法掩饰。

“堡主，”光羽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情况很糟。黑云寨封锁了所有已知道路，设立了至少七个固定哨卡，游骑数量增加了三倍以上。周边三个曾经暗中给我们提供过野菜的村子……被屠了。”

杨帆的眼神瞬间冰冷。

光羽继续道：“另外，出现了几股陌生势力在附近活动，应该是冲着……悬赏来的。”他将韩当发出的追杀令内容复述了一遍。

“黄金千两，玄石百块，第三把交椅……”杨帆轻声重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韩当倒是看得起我杨帆的人头。”

这悬赏，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狼牙堡面临的，将不仅仅是黑云寨明面上的军队，还有来自阴影中的无数冷箭。

“我们派出去的三个侦查小组，只有一个回来了，带伤，另外两组……失联了。”光羽最后补充道，语气沉重。

石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压力，如同实质般的山峦，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军事封锁，经济窒息，外交孤立，暗杀威胁……韩当的报复，如同狂风暴雨，没有丝毫留情。

杨帆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堡内正在周丕怒吼下进行着残酷训练的新兵，看着冯源带着妇孺清点着日益减少的物资。

“知道了。”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告诉周丕，训练照常。告诉冯源，物资分配方案再细化，从今日起，我的配给减半。”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光羽身上：“你的锦衣卫，暂时停止向外渗透。首要任务，转为内部肃清和反谍。韩当花了这么大价钱，堡内未必干净。”

“是！”光羽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阴影。

杨帆独自一人，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堡外的世界，已然是龙潭虎穴，杀机四伏。

黑云之怒，如期而至。而狼牙堡的新生，注定要在更严酷的考验中，挣扎求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