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到皇帝 第119章 山谷鏖兵（一）

黎明，并未带来希望，反而撕开了地狱的帷幕。第一缕惨白的天光勉强照亮鹰嘴涧那狰狞的轮廓时，黑云寨大军如同漫过堤坝的黑色潮水，已然填满了涧口前狭窄的谷地。旌旗如林，兵甲反射着冷硬的光，超过一千五百人散发出的肃杀之气，凝聚成实质的压迫感，连山风似乎都为之凝滞。

黑煞立于中军，玄铁面具在晨光中泛着幽冷的光，他并未急于出手，那双赤红的独眼，如同打量猎物般，冷冷地注视着前方那道并不算高大、却如同磐石般横亘在咽喉要道上的狼牙军防线。

“擂鼓！进攻！”

没有多余的废话，随着黑煞冰冷的下令，沉闷而巨大的战鼓声如同洪荒巨兽的心跳，轰然响起，震得人心脏发麻！

“杀！！！”

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第一波约三百名黑云寨刀盾手，如同决堤的浊浪，朝着鹰嘴涧口那新筑的寨墙发起了亡命冲锋！他们身材魁梧，脸上带着惯常的残忍与凶戾，挥舞着战刀，踏过布满铁蒺藜和陷坑的区域，尽管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但后续者依旧踩着同伴的尸体，疯狂涌上！

“稳住！弓箭手，自由抛射！陷阵营，准备接敌！”周丕如同怒目金刚，矗立在寨墙之后，他的声音压过了震天的喊杀，传入每一个狼牙军士兵的耳中。

“嗡——！”

一片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动声响起！早已蓄势待发的狼牙军弓箭手，将第一波箭雨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锋利的破甲箭簇带着凄厉的呼啸，从天而降，狠狠扎入冲锋的敌军队列之中！

“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连绵不绝，冲锋的黑云军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然而，这些黑云寨的老匪也确实凶悍，许多人即便身中数箭，只要不是要害，依旧红着眼睛往前冲！

短短数十步的距离，在箭雨的洗礼下，仿佛成了一条死亡走廊。但当第一波敌军终于扛着简易木梯和撞木，嚎叫着冲到寨墙之下时，真正的血腥碰撞，开始了！

“陷阵营！顶上去！”周丕怒吼一声，亲自扛起那面门板般的包钢巨盾，如同移动的铁壁，狠狠撞向一个刚刚搭上墙头的木梯！

“轰！”

木梯应声而碎，上面的数名匪兵惨叫着跌落。但更多的木梯和钩索从四面八方搭了上来，如同附骨之疽！

“杀！”

陷阵营的老兵们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他们三人一组，巨大的包钢盾牌层层叠架，形成一个个小型的防御单元，长矛和重刀从盾牌的缝隙中凶狠地刺出、劈砍！他们凭借着精良的装备、严酷的训练和必死的决心，死死扼守着每一寸墙头！

一时间，寨墙上下变成了血肉磨坊！刀剑撞击的铿锵声、利刃砍入骨肉的碎裂声、垂死者的哀嚎、愤怒的咆哮，交织成一曲死亡交响乐。滚烫的鲜血泼洒在冰冷的墙体、盾牌和每个人的脸上、身上，刺鼻的血腥味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

周丕如同不知疲倦的战神，巨盾每一次挥动，都能将一名甚至数名敌军砸得筋断骨折，厚重的砍刀掠过，必带起一蓬血雨。但他身边的陷阵营弟兄，也在以惊人的速度倒下。敌人的数量太多了，攻势太猛了！即便装备占优，即便占据地利，面对数倍敌军不顾伤亡的猛攻，伤亡无可避免。

一名年轻的陷阵营士兵，刚刚用长矛捅穿了一名敌人的喉咙，还来不及抽回，侧面一把战刀已然劈开了他的颈甲，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他张了张嘴，最终无力地倒下，眼中还残留着一丝对生命的眷恋。

“狗剩！”旁边的老兵目眦欲裂，狂吼着挥刀将那名敌人连人带刀劈成两段，但更多的敌人又涌了上来。

就在寨墙防线承受着巨大压力，摇摇欲坠之际！

“咻——！”

一支来自侧翼山崖制高点的利箭，如同死神的低语，穿透喧嚣的战场，精准地没入了一名正在挥舞战刀、督战冲锋的黑云寨小头目的眼眶！那小头目的咆哮戛然而止，仰面栽倒。

是光羽的神射队出手了！

他们隐藏在崖壁的天然掩体之后，冷静得像一块块岩石，每一次弓弦轻响，都必然伴随着一名敌军军官或凶悍老匪的毙命。他们不追求射杀普通士卒，而是专挑那些在混乱中试图组织攻势、提振士气的关键节点！

一名黑云寨修士刚凝聚起玄气，准备轰击寨墙，就被一支蕴含微弱玄气的破甲箭射穿了手掌，玄技瞬间溃散。

又一名挥舞着旗帜，大声呼喝鼓舞士气的旗手，被一箭封喉，旗帜颓然倒地。

神射队的精准狙杀，如同手术刀般，不断切割着黑云军进攻的节奏和指挥链条，极大地缓解了寨墙守军的压力。

然而，黑云军的人数优势实在太大了。第一波攻势尚未完全消退，第二波、第三波敌军已经如同浪潮般接连涌上！他们踩着同伴和对手堆积如山的尸体，疯狂地冲击着狼牙军的防线。寨墙多处出现了缺口，惨烈的白刃战在墙头、在墙下每一寸土地上演。

周丕浑身浴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左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只是简单地用布条勒住，依旧死战不退。陷阵营的伤亡已经超过三成，但他们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将这狭窄的涧口，变成了一道黑云军无法逾越的死亡线！

惨烈的消耗战，从清晨持续到正午。阳光艰难地穿透血色的薄雾，照耀着这片如同炼狱般的战场。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涧口的每一寸土地，连山石都变得滑腻不堪。

黑煞依旧冷漠地立于中军，看着前方惨烈的厮杀，独眼中没有任何波动。他知道，狼牙军的抵抗很顽强，但这不过是垂死挣扎。他麾下主力尚未尽出，而他本人，这柄最锋利的刀，还未出鞘。

这第一日的鏖兵，仅仅是这场决定灰岩县命运的血腥盛宴的……开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