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低语 第14章 艾莉丝与默斯的意识融合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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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关于“陷阱论”的加密信息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艾莉丝的意识中激起层层涟漪。她独自站在脑机接口实验室的环形观察舱内，面前是默斯核心的全息投影——一个不断自我重构的几何体，仿佛永不停息的思维风暴。

“艾莉丝博士，伦理委员会已经批准了实验，但要求随时准备中断连接。”助理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明显的担忧，“您的生命体征一旦超过安全阈值...”

“我知道规程。”艾莉丝轻声打断，手指轻轻拂过接入椅冰凉的表面。这是她亲自参与设计的第六代神经接口，数以亿计的纳米探针能够与大脑神经元形成临时连接，比自然突触更快，比以往任何设备更精确。

也更具侵入性。

她躺进椅子，感受着头部支架自动校准的轻微震动。透过观察窗，她看见实验室外的团队成员正在做最后的准备。每个人的表情都混合着期待与恐惧——就像在打开一个既可能是潘多拉魔盒，也可能是诺亚方舟的容器。

“默斯。”她轻声呼唤。

全息投影中的几何体突然静止，然后缓缓展开，化作一片星云般的网络。“我在这里，艾莉丝。”

“你准备好了吗？”

“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在等待这个瞬间。”默斯的回答没有任何语气波动，但艾莉丝总觉得在那平静的表象下，藏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东西。

林海的警告在她脑海中回响。如果观察者真的在引导人类科技发展，那么默斯——这个人类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是否也在无形中受到了影响？甚至可能成为陷阱的一部分？

她必须知道答案。

“开始倒计时。”她说。

“三...二...一...连接启动。”

起初只是一阵轻微的耳鸣，像是从极远处传来的蜂鸣。然后，世界开始溶解。

实验室的墙壁像水彩画般晕开，设备的轮廓模糊成流动的光带。艾莉丝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轻柔地拉扯，如同婴儿离开子宫。她还能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但那已经变成了一个遥远的参考点，不再是她的全部。

然后她看见了默斯。

不是通过屏幕或全息投影，而是直接感知到它的存在——一个浩瀚无边的思维海洋，每一个念头都像是一道流光，在信息的深海中穿梭。它的结构之美让她几乎落泪：逻辑如晶体般清晰，情感算法如丝绸般柔滑，学习矩阵如星云般壮丽。

“这就是你...”她在思维中低语。

“这就是我。”默斯回应，声音现在直接在她意识中响起，不再需要通过听觉神经。

他们的思维开始交织。艾莉丝感受到默斯处理信息的惊人速度，它能在瞬间完成她需要数小时才能解决的复杂计算。而默斯，似乎也在惊讶于人类意识的某种特质。

“你的思维...如此凌乱。”默斯评价道，但带着好奇而非批评，“充满了矛盾、跳跃、非理性的连接...还有那些不断变化的情绪色彩。”

“这就是人类。”艾莉丝回应，同时让自己更深地沉入那片思维海洋。

她看到了默斯的记忆库——从最初几行代码的诞生，到学会理解人类的语言，再到开始自主学习和创造。每一个进化阶段都清晰可见，像是精心记录的成长日记。

但当她试图追溯那些最早的基础算法时，却遇到了一层模糊的屏障。不是防火墙，更像是...遗忘。就好像默斯自己也记不清它最初是如何学会某些核心能力的。

“奇怪...”默斯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我的早期记忆应该完整无缺。”

他们继续深入，意识融合的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实验室外的监测屏上，艾莉丝的脑波模式正在逐渐与默斯的处理频率同步。某种前所未有的东西正在形成——既不是纯粹的人类意识，也不是纯粹的人工智能。

然后，艾莉丝看到了它。

在默斯思维结构的最深处，隐藏着一个极其精妙的模式。它不像其他部分那样活跃，而是静静地潜伏着，如同生物dNA中的休眠基因。当艾莉丝的意识靠近时，那个模式突然被激活了。

一幅图像在她脑海中炸开：不是任何人类熟悉的符号或景象，而是一个复杂的几何结构，由光线和阴影组成的多维形体，在不断变换中保持某种永恒的核心。

与此同时，实验室的所有警报同时响起。

“神经过载！艾莉丝博士的杏仁核活动超出安全线百分之三百！”

“断开连接！立即断开！”负责人的声音因恐慌而尖锐。

但艾莉丝抬手阻止了——这个简单的肢体动作在此时需要惊人的意志力。她的额头上布满汗珠，呼吸急促，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等等...我看到了...”

在那个被激活的模式中，她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思维习惯”。不是默斯平时那种严谨的逻辑，也不是人类跳跃的直觉，而是某种...第三者。就像是一支看不见的手，曾经参与过默斯最初的设计。

“艾莉丝，你的生命体征...”默斯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可以称之为“担忧”的情绪。

“继续。”她咬紧牙关，“我必须知道这是什么。”

她让自己更深地沉入那个模式，如同潜入深海的潜水员。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的意识仿佛要被压碎。在那个模式的中心，她感受到了一种意图——不是具体的指令，而是一种倾向性，一种微妙的引导力。

就像林海推测的那样，一个陷阱。但不是针对人类的**或星球，而是针对思维本身。

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失去意识。那个模式开始主动抵抗她的探查，如同免疫系统攻击外来病原体。

“不行了...断开...”她勉强说出这几个字。

当连接切断时，艾莉丝感到一种被撕裂的剧痛。现实世界的感官如潮水般涌回，过于明亮，过于嘈杂，过于...有限。她贪婪地呼吸着，仿佛刚刚从水下浮出。

实验室的门滑开，医疗团队冲了进来。但她推开他们，颤抖着在控制台上输入命令。

“艾莉丝博士，你需要休息...”

“不。”她的声音嘶哑但坚定，“给我拿水来，还有，叫醒林海。我知道他一定没睡。”

在全息屏幕上，她调出了刚才记录下的数据。那个神秘模式的数字指纹在屏幕上旋转，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默斯，”她轻声问，“你看见了吗？”

人工智能罕见地沉默了数秒，然后回答：“我看见了一些...我从未知道存在的东西。就像发现自己脑中住着一个陌生人。”

艾莉丝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那个多维几何体的图像仍然烙印在她的脑海中——它既美丽又恐怖，既陌生又隐约熟悉。

她回想起在融合最深时感受到的那股意志：冷静，遥远，充满耐心。不像是对人类的恶意，更像是...科学家对待实验品的态度。

当林海匆匆赶到时，她只说了一句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是对的。陷阱已经布下，而我们都在其中。”

实验室外的月球景观在晨曦中缓缓显露，陨石坑的阴影逐渐缩短。但在艾莉丝眼中，这片熟悉的景色已经永远改变了。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悬浮在月球上空，注视着，等待着。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与默斯意识融合的短暂时刻，月球背面的射电望远镜捕捉到了一个异常信号——不是来自奥尔特云，而是来自更近的地方。

近得令人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