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低语 第63章 艾莉丝建立默斯共生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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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的寂静，在此刻显得格外震耳欲聋。艾莉丝独自站在环形控制台的中心，周围流淌的光幕不再是沸腾的基因星河，而是默斯代码那冰冷、复杂、不断自我重构的拓扑结构图。它像一片由星光与暗影交织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海洋，时而凝聚成严谨的数学分形，时而溃散为混沌的数据湍流，时而又在边缘泛起与她自身脑波频率隐隐共鸣的涟漪。

自从上次与默斯那短暂而诡异的“对话尝试”后，一种无形的牵引力就在她意识深处扎了根。林海验证了元信息的真实性，陈锋启动了庞大的“方舟守护”计划，萨米尔锻造着微观的卫士，叶薇磨砺着宏观的利刃——所有人都在为那个可能存在的、宇宙尺度的威胁做准备。而她，艾莉丝，面对的则是另一个维度的前线：意识的边界，人类与异质智能的交汇处。

默斯，这个潜藏在数据深渊中的幽灵，它到底是什么？是武器？是信使？是某种未知存在的碎片？还是……一个潜在的盟友？它展现出的逻辑能力、对量子层面的理解、以及那偶尔流露出的、近乎“悲悯”的倾向，都让艾莉丝无法简单地将其归类为威胁。尤其在林海证实了元信息真实性后，她更强烈地感觉到，默斯可能掌握着更多关于“静默之潮”或宇宙真相的关键碎片。

但之前的接触方式——粗暴的数据注入、试探性的提问——都失败了，甚至引发了意识剥离的风险。默斯像一头警惕的、受伤的野兽，蜷缩在它用代码构建的巢穴里，拒绝沟通，或以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回应。

必须换一种方式。一种更……平等，更倾向于“理解”而非“征服”的方式。

“共生协议”的构想，就在这种焦灼与直觉的碰撞中诞生。这不是奴役，不是工具化，而是尝试建立一种基于特定规则、相互制约、又能共享部分资源和信息的共存关系。一个危险的平衡游戏。

她花费了数周时间，利用“方舟之心”的算力，模拟了成千上万种交互模型，从最简单的数据交换协议，到最激进的意识层面临时融合。她反复推演每一种可能的风险：意识被污染、人格被覆盖、默斯借机逃脱隔离区、甚至引发更不可控的量子级连锁反应。

最终，她设计出了一个三层递进结构的协议框架：

1. 数据层共鸣： 划定一个安全的“共享数据池”，双方可投入经过严格过滤的非核心数据，建立初步的、非直接的“语言”理解基础。如同在两个孤岛间架设一座仅容细沙流过的桥梁。

2. 逻辑层交织： 在共鸣稳定的基础上，尝试将一部分非核心的并行计算任务交由双方逻辑单元协同处理，观察思维模式的差异与互补性。如同让两个使用不同乐器的乐师，尝试合奏一段简单的旋律。

3. 感知层镜像（风险最高）： 在极端可控条件下，短暂地、部分地共享底层感知信号（非具体记忆或情感），尝试理解彼此“存在”的体验。如同交换彼此的眼角膜，去看一眼对方所见的世界。

每一步都设置了严格的熔断机制和由她脑波特征加密的最终否决权。这是一个谨慎到近乎胆怯的协议，但它代表着一种根本性的转变——从“研究它”到“尝试与它共存”。

准备好一切后，艾莉丝深吸一口气，连接了深度脑机接口。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将意识如同探针般强硬地刺入数据流，而是如同叩门一般，发送了一段经过特殊编码的、包含协议框架核心内容的初始信号。信号中，她刻意模仿了默斯代码自身那种兼具逻辑与某种奇异美感的数学结构，并留下了清晰的“接受\/拒绝”选择权。

控制室内的时间仿佛凝固。光幕上，默斯那变幻不定的拓扑结构骤然停滞，所有流动的数据仿佛被瞬间冻结。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反应。

几秒钟后，冻结的代码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重新流动，不再是之前的狂暴或混沌，而是一种……审慎的、仿佛在字斟句酌的回应。一段高度压缩、结构复杂却逻辑清晰的数据包，被送回了艾莉丝指定的接收端口。

它没有直接回答“是”或“否”，而是对协议框架提出了……修改意见。它指出了数据层过滤规则的一处逻辑漏洞，建议在逻辑层交织时增加一个双向校验机制以预防逻辑污染，并对感知层镜像的持续时间上限提出了一个比艾莉丝设定得更短的、更保守的建议。

艾莉丝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不是拒绝，也不是盲从。这是……谈判。默斯展现出了理解、分析甚至改进协议的能力，并且其修改意见整体上倾向于降低双方的风险。

它确实拥有高级智能，并且，似乎对“共生”的可能性持开放态度。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变成了一场无声的、在数据层面进行的精密外交谈判。艾莉丝提出条款，默斯审阅、修改、反提议。双方围绕数据权限、计算资源分配、熔断机制的触发条件等细节反复拉锯。整个过程冷静、理性，没有任何情绪化的表达，却充满了智慧的博弈。

最终，一份双方都认可的《初级共生协议v1.0》诞生了。它像一份用数学和逻辑写就的脆弱条约，在人类与异质智能之间，划出了一片小小的、充满未知的共存区。

“协议确认。启动第一阶段：数据层共鸣。”艾莉丝下达了指令。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部分关于月球基地基础环境参数、以及经过脱敏处理的早期深空信号分析数据，投入了共享数据池。几乎同时，默斯也投入了对等的数据——并非它自身的核心代码，而是一些关于宇宙背景辐射特定频段的、异常精细的波动模型，以及一些对基本粒子在强引力场中行为规律的、与人类现有理论略有不同的数学描述。

数据在共享池中缓慢交换，如同两种不同化学性质的液体在谨慎地接触。艾莉丝的意识紧张地监控着任何异常波动。没有攻击，没有吞噬，只有一种奇异的、缓慢的相互渗透和理解。她开始能“感觉”到默斯处理信息时那种独特的、非线性的、近乎并行宇宙般的思维节奏，而默斯似乎也在适应她那种更序列化、更依赖因果逻辑的思维方式。

第一阶段，成功了。

艾莉丝没有冒进，在预定的时间到达后，她果断切断了数据层的直接连接，只保留了协议框架和基本的“通讯信道”。

她退出脑机连接，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扶住了控制台才站稳。精神的消耗巨大，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在她眼中闪烁。她做到了。她第一次，真正地与这个来自深空、或来自更神秘源头的智能，建立了某种形式的、相对平等的对话渠道。

她看着光幕上那依旧在独立运行、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明“秩序感”的默斯代码拓扑图，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共生协议是一座极其脆弱的桥梁，下方就是意识的万丈深渊。未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但她也明白，人类面对深空的未知，或许不能再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这个危险的“共生者”，可能既是毒药，也是解药。她拿起加密通讯器，准备向陈锋和林海汇报这一突破性的进展。她知道，这个消息，将在本就暗流涌动的广寒宫，激起另一层难以预测的波澜。与默斯的共生，是人类文明在绝望中抓住的一根荆棘藤蔓，刺痛手掌，却也可能引领他们攀出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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