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低语 第22章 艾莉丝的脑波加密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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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舱的灯光冷得像月面真空。艾莉丝躺在生命维持系统的透明罩内，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错综的管线如同银色的藤蔓缠绕着她纤细的手臂和脖颈，监测屏上脑电图的波形微弱而紊乱，像风中挣扎的烛火。额角那两处神经接口的灼伤触目惊心，周围的皮肤焦黑翻卷，如同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

“神经束深度烧蚀，前额叶皮层、海马体、丘脑均有弥漫性微出血点…量子噪声残留指数：9.5，远超安全阈值。”医疗主任的声音沉重，指尖划过悬浮的诊断报告全息图，复杂的脑区结构模型上，代表损伤的猩红斑点如同扩散的癌变。“更麻烦的是这个——”他放大艾莉丝脑电图的一个异常区域，一段本该随机波动的背景波纹，呈现出一种极其微弱却顽固的、近乎完美的正弦规律性脉动，频率恒定在7.83赫兹。“像是…某种外源性的烙印，强行覆盖了她自身的生物节律。我们无法确定来源，也无法消除。”

雷将军站在观察窗外，军帽的阴影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有下颌冷硬的线条和紧抿的嘴唇暴露在冷光下。他身后，两名“铁幕”的技术军官正将一组银灰色的、布满接口和指示灯的设备箱推入隔壁的隔离准备室。那设备带着一种非医疗的、冰冷的工业感。

“深度意识扫描准备得如何？”雷将军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破寂静。

医疗主任身体一僵：“将军，这太危险了！她的神经组织现在如同烧焦的电路板，任何强刺激都可能导致不可逆的意识崩解，甚至脑死亡！我们至少需要一周的…”

“我们没有一周！”雷将军猛地转身，帽檐下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直刺医疗主任，“三秒！她的大脑接触那东西只有三秒！那三秒里涌进来的东西，可能是人类存亡的关键！是警告？是技术？还是毁灭我们的蓝图？必须挖出来！”他指向隔离室内那台冰冷的扫描设备，“‘探针’系统已就绪。它能绕过她受损的表层意识，直接读取深层记忆碎片，哪怕烧穿她的脑子。”

“这是意识刑讯！”医疗主任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她不是敌人！她是拯救了天梯工程的英雄！”

“英雄？”雷将军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也可能是携带毁灭种子的特洛伊木马。那东西选择她作为载体，本身就说明问题。为了‘火种计划’，为了地球，她的个人代价…可以承受。”他挥手下令，“准备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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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广寒宫核心生命维持区。**

刺耳的警报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在狭窄的通道内疯狂回荡。红色的应急灯将冰冷的金属墙壁染成血色。陈锋戴着简易呼吸面罩，汗水混合着月尘在他脸上糊开，他正徒手和两名工程师一起，奋力扳动一根卡死的巨大手动阀门。阀门连接着主氧气循环管道的一个关键旁路节点。穹顶外的模拟日光透过厚厚的观察窗，映照出管道内喷涌而出的、带着冰晶的白色低温氧气流——那是基地赖以生存的血液正在泄漏。

“密封圈老化失效！压力把整个法兰盘顶变形了！”工程师嘶吼着，声音在面罩里发闷，“手动阀门卡死！自动控制系统被刚才的量子脉冲烧毁了备用模块！”

“顶住！萨米尔的新涂层材料马上送到！”陈锋的吼声被管道内气体高速喷射的尖啸淹没。极寒的氧气流喷溅在他的防护服上，瞬间凝结成厚厚的白霜，刺骨的寒意穿透隔热层。每拖延一秒，宝贵的氧气储备和维持穹顶内温度的能量都在疯狂流失。整个广寒宫如同一个被扎破的气球，生命的气息正在迅速逃逸。

“萨米尔博士到了！”通道尽头有人高喊。

萨米尔的身影冲入红光笼罩的现场，他没穿臃肿的防护服，只套着一件实验室白大褂，脸上戴着特制的护目镜，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金属恒温箱。他冲到泄漏点旁，无视那喷射的致命寒流，迅速打开恒温箱，里面是几罐闪烁着奇异珍珠光泽的银色凝胶。

“让开！”萨米尔的声音异常冷静。他取出一罐凝胶，将喷口对准法兰盘严重变形、密封失效的接缝处。手指稳定地扣下扳机。银色的凝胶瞬间喷射而出，并非液体，更像是一蓬高速扩散的银色雾状纳米云！

凝胶接触低温氧气的瞬间，并没有冻结，反而像有生命般蠕动着，精准地覆盖在泄漏的缝隙和变形的金属表面。奇异的景象发生了：那些银色的纳米微粒在极寒中迅速自我组织、延展、硬化，发出微弱的蓝光，如同活物般在金属表面“生长”，一层层填补裂缝，重塑结构，最终在喷射的寒流表面形成了一层致密、光滑、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完美密封层！

喷射的尖啸声戛然而止。只有那层覆盖在破损处、如同液态金属皮肤般的银色涂层，在应急红光下泛着冰冷而坚韧的光泽。

“自组织低温修复凝胶…月壤纳米硅基体负载记忆合金微粒…”萨米尔喘着粗气，护目镜上凝结着白霜，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能在零下200度保持活性…自动匹配裂缝形态…硬化强度超过原钛合金结构…”他看向陈锋，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临时堵住了…但整个循环系统的冗余阀和传感器网络被脉冲烧得一塌糊涂…需要彻底更换。”

陈锋抹了一把脸上的冰霜混合物，看着那神奇的银色“补丁”，又望向医疗区的方向，眼神凝重。“堵住漏洞只是第一步…更大的风暴，恐怕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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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球地质分析中心。**

这里远离主基地的喧嚣和混乱，只有精密仪器低沉的嗡鸣。林海站在离子探针显微分析仪（SImS）的操作台前，眼窝深陷，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白大褂上沾着点点月尘。他面前的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块编号L-1147的月海玄武岩样本的超高分辨率同位素分布图。这是从导致模拟崩溃的同批次月岩样本中挑选出来的。

屏幕上，代表不同元素同位素（如氧-18、钾-40、氩-36）的彩色光点密密麻麻，构成一幅复杂而看似随机的星图。林海的手指在悬浮控制屏上飞快操作，复杂的算法模型一层层叠加上去，试图从这看似混沌的数据中寻找导师张老笔记中暗示的“同位素密码”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排除宇宙射线影响…校正仪器误差…剥离地质年代叠加效应…”他喃喃自语，精神高度集中。常规的分析方法一无所获，同位素丰度变化完全在自然涨落范围内。绝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开始缠绕他的神经。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手指划过屏幕准备关闭最后一个滤波算法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分析仪旁边一块不起眼的、未经抛光、保持着原始破碎断面的月岩标本。昏暗的仪器灯光下，那粗糙的断面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转瞬即逝的反光点闪烁了一下，如同星辰在深渊中的眨眼。

林海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强烈的直觉攫住了他。他抓起那块粗糙的L-1147标本，冲到旁边一台用于观察矿物晶体缺陷的低温阴极发光（cL）显微镜下。他摒弃了所有复杂的同位素分析，将样本固定在冷台，开启高能电子束激发。

视野瞬间改变。在显微镜下，月岩粗糙的断面不再是灰暗的石头，而变成了一片由无数微小矿物晶体构成的奇异“森林”。大多数晶体发出常见的、代表不同矿物成分的微弱暖色光（长石偏黄，辉石偏绿）。然而，就在这片“森林”深处，一些极其微小、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深嵌在基质中的特定类型斜长石晶体，在电子束轰击下，竟反常地迸发出极其锐利、稳定的蓝色冷光！这种光，通常只出现在具有特殊晶格缺陷或极高纯度的人造晶体中！

“异常发光点…分布在哪里？”林海屏住呼吸，将cL显微镜的图像与SImS获得的同位素分布图进行超精度空间坐标叠合。

当两个图像完美叠加的瞬间，林海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仪器架上！

那些在cL显微镜下发出异常锐利蓝光的微小斜长石晶体位置——每一个点——都精准地对应着SImS同位素分布图中，钾-40同位素丰度出现极其细微（此前被算法判定为噪声）、但确实存在的异常峰值点！

这不是随机的！这些异常点，在空间分布上，构成了一种…几何级数的排列！一个由天然矿物晶体为载体、以特定元素同位素丰度异常为信息单元、深藏在月岩微观结构中的…密码矩阵！

林海颤抖着手，调出张老笔记中那些残缺的弦论公式和几何拓扑草图。他将这个由异常同位素点构成的几何级数模型导入公式。屏幕上，复杂的数学符号开始疯狂跳动、组合、验证…

几秒钟后，一个简洁而震撼的几何结构——一个嵌套的十二面体与扭曲的克莱因瓶拓扑结合体——在屏幕上稳定地旋转起来。旁边，一组精确到小数点后十五位的空间坐标被自动计算生成，旁边标注着其指向的目标：**月球背面，马斯基林环形山中心区域，地下深度：1147米±5米**。

坐标！张老用生命隐藏的坐标！它就藏在月球的石头里，藏在原子的尺度上！

林海盯着那旋转的几何结构和冰冷的坐标数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不是人类的手笔。这是某种超越了人类科技极限的存在，以月球本身为石板，以地质演变为刻刀，以原子的同位素为墨水…留下的路标。

他抓起通讯器，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颤抖，正要呼叫陈锋。

“砰——！”

医疗区方向，隐约传来一声沉闷的、绝非仪器运行的异响！紧接着，是尖锐的、撕心裂肺的警报声划破基地的宁静！那警报的调式…是最高级别的医疗紧急事件！

林海的动作僵住了，通讯器从他手中滑落，砸在金属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他猛地扭头望向医疗区的通道，脸色瞬间惨白。

艾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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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隔离室外。**

雷将军脸色铁青，看着隔离室内一片狼藉。那台昂贵的“探针”意识扫描仪冒着缕缕青烟，几个主要接口熔毁，控制屏碎裂。一名“铁幕”技术军官捂着手腕瘫坐在墙角，指缝间渗出鲜血，脸上残留着惊恐——那是强行断开神经连接时被瞬间爆发的生物电反冲灼伤的。

隔离室内，艾莉丝的生命维持舱警报刺耳。她依旧昏迷，但身体却呈现出诡异的姿态——不再是平躺，而是如同胎儿般蜷缩着，双臂紧紧环抱自己，仿佛在抵御无形的侵袭。额角那焦黑的神经接口周围，皮肤下竟透出极其微弱、时隐时现的幽蓝色脉络，如同某种冰冷的电路在皮下蔓延。

“报告！”雷将军的声音压抑着暴怒。

“扫描…扫描刚开始…”受伤的技术军官声音发颤，“探针刚突破她的前意识防御层…接触到了边缘记忆区…突然…突然就…”他眼中充满后怕，“像触碰到一个…一个活的高压电网！不是物理电流，是纯粹的信息洪流！带着…毁灭性的逻辑结构！探针的量子处理器瞬间过载烧毁！强行断开时…生物电反噬…”

“她接收到的信息呢？”雷将军追问，这才是核心。

技术军官艰难地摇头：“来不及…只捕捉到…不到千分之一秒的碎片…全是无法解析的噪点…除了…”他挣扎着调出探针最后捕捉到的一帧残破影像，投射到观察窗上。

那是一个极其模糊、不断扭曲抖动的画面。背景是深邃到令人窒息的黑暗宇宙。而在画面的中心，悬浮着一个由无数冰冷、锐利、非欧几里得几何结构构成的巨大“蜂巢”。它庞大到难以想象，仿佛吞噬了背景的星光。在那些几何结构的节点上，镶嵌着无数…如同眼睛般的幽蓝光点。密密麻麻，冰冷地注视着画面之外。仅仅是一帧模糊的残影，就散发出一种冻结灵魂的、非人的秩序感和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雷将军死死盯着那画面中冰冷的“蜂巢”和无数“眼睛”，即使以他的铁石心肠，背脊也不由得窜起一股寒意。那不是幻觉。那是艾莉丝意识深处，来自深渊的“馈赠”。

“她…”医疗主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指着生命体征监测屏，“她的脑波…在自我重组！”

屏幕上，艾莉丝原本微弱紊乱的脑电图，在经历了刚才那毁灭性的冲击后，竟然开始自行变化！那些代表不同脑区活动的波形，不再是生物神经元的随机放电，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复杂、精密、且不断自我优化的数学模式进行振荡和耦合！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带着冰冷非人美感的脑波模式正在她濒临崩溃的大脑中顽强地构筑、成型！

这绝非自然恢复。这更像是…一种源自那信息洪流的、强制性的…生物神经重构！一种基于她自身大脑硬件、却被植入了未知操作系统的…加密！

艾莉丝的身体在透明罩内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蜷缩得更紧。她额角皮下那幽蓝的脉络，似乎也随之微微亮了一瞬。

雷将军缓缓摘下军帽，看着隔离室内蜷缩的少女和屏幕上那非人的、自我进化的脑波模式，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浓重的、无法掌控的忌惮。强行提取信息的尝试失败了，代价惨重。而艾莉丝?吴，这个连接着人类与深渊的桥梁，她的大脑本身，正在变成一座由未知力量构筑的、**的…**加密堡垒**。

他缓缓抬起手，最终，没有下达新的指令。只是对医疗主任说：“全力维持她的生命体征。24小时最高级别监控。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她，不得进行任何形式的意识探测。”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她…现在是我们唯一的钥匙。也是…最危险的炸弹。” 他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幽蓝脉络闪烁的少女，转身离开，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沉重而冰冷。

林海冲到时，只看到隔离室紧闭的大门和门外如临大敌的“铁幕”守卫。他隔着观察窗，看着里面蜷缩的艾莉丝和屏幕上那诡异进化的脑波模式，手中紧握的、记录着月球背面坐标的数据板，边缘几乎要被他捏碎。深渊的阴影，已无声地笼罩了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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