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之心 第68章 锋锐新旗血中铸，旧恨如刀暗藏锋

司徒羽等人在风沙中又支撑了五日。预想中的妖兽反扑始终未至，连零星骚扰都绝迹了。灰岩堡、黑木哨方向同样一片死寂。这场突如其来的妖兽潮，如同骤然涨落的潮水，迅猛而来，又诡异地消退，只留下关墙下亟待焚烧的巨大尸山，和弥漫在空中，仿佛要渗入骨髓的浓重腥甜。

第八日，照夜城军务司衙门的庆功宴。

气氛算不得轻松。宽阔的大厅灯烛通明，酒肉香气混杂着伤兵身上的金疮药味。经历过流沙隘血战的将士们，脸上还带着倦容和一丝后怕的阴影。但当戍边大将夏侯诚虎步踏入主厅，所有人都不自觉站得更直。

“将士们！”夏侯诚声音洪亮，压下低语，“流沙隘一战，凶险异常！诸君浴血，守关击妖，护我北境！此功不可没！本将，代城主府，敬诸位一杯！祭奠英魂，慰我袍泽，饮胜！”

“饮胜！”声浪震得烛火摇曳。

夏侯诚目光如炬，越过人群，落在司徒羽和糯子牛身上：“司徒羽！糯子牛！”

“末将在！”两人踏步出列。

夏侯诚看着司徒羽，眼中欣赏毫不掩饰：“司徒羽！你以新营驰援流沙隘，临阵不怯，奋勇当先！更于血战之中，与糯都尉共察军阵协同之弊，勇呈‘混编协同’之新策！此法立足实战，精炼高效，甚得吾心！”

他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军威：“即令！擢升糯子牛为锋锐营统领！擢升司徒羽为锋锐营副统领！”

此言一出，厅内微有骚动。糯子牛资历深厚，升任统领顺理成章，但司徒羽以新锐之姿直升副统领，与糯子牛搭档，足见夏侯诚对其构想和能力的看重！

夏侯诚不待众人反应，继续道：“即日起，取消冲锋营、锋刃营，两营剩余兵士再加上军中遴选一些精锐，整合五百精锐，筹建‘锋锐营’！此营一应编成、操练，务必按你等设想之‘盾’、‘刺’、‘弓’三系协同之法施行！所需军械物资，军务司全权拨付！三个月！本将要看到一支脱胎换骨、可堪大用之新锐！可能办到？！”

统领！副统领！实打实的营级主官！司徒羽心脏狂跳，热血冲顶。他强抑激动，看向身侧的糯子牛。糯子牛神色沉稳，并无半分不满，反而朝他微微点头，眼中带着认同与期许。

“末将（属下）领命！三月之内，锋锐营必成利刃！”两人齐声喝道，声音斩钉截铁。

“好！”夏侯诚颔首。

此时，副城主单庭雄的声音带着温和笑意响起：“赵正使！”

赵罡立刻出列，躬身行礼：“属下在。”

单庭雄微笑点头，语气满是赞许：“此次三关预警及时，守备得宜，赵正使你洞察妖踪于先机，情报精准，使大军得以从容应对，实为首功！若非你警讯先至，后果不堪设想！本座代照夜城军民，谢过赵正使！”

他环视大厅，提高声音：“赵正使！本座命你，务必将此次妖兽异动之根源查清查透！”

赵罡脸上瞬间浮现出“受之有愧”又“坚毅负责”的神情，深深一揖：“副城主谬赞！属下定当恪尽职守，追查到底！纵使千难万险，必揪出祸源，绳之以法，以慰英灵，以安民心！”

满堂目光聚焦于赵罡身上，赞叹、敬畏皆有之。司徒羽站在下方，袖中的拳头猛地攥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一股极其强烈的、源于本能的厌恶与冰冷寒意直冲脑海！预警精准？时机分毫不差？这到底是未卜先知还是精心设计？！他甚至能感受到身边糯子牛气息瞬间的凝滞，这位老哥显然也察觉到不对劲。但两人都未开口，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未流露。没有证据，多说一字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宴会散去，夜色深沉。司徒羽与糯子牛并肩走在寂静的长街上，凉风吹不散心头的凝重。

“妈的……”司徒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宣泄的戾气，“贼喊捉贼！踩着兄弟们的尸骨风光，还要给他颁个锦旗？！让他去查案子？查个锤子！”

糯子牛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深处翻涌着比司徒羽更浓、更沉的恨意。他重重哼了一声，同样压着嗓子，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慎言！祸从口出！姓赵的如今炙手可热，又是副城主心腹…咱们现在，斗不过。”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翻腾的恨意强行压下，语气转为狠厉与务实，“军令就是军令！夏侯将军给了机会，就是最大的信任！锋锐营就是咱们的命根子！把这支兵练好练强！这才是真本事！有了硬实力，才有日后说话的底气！”

司徒羽敏锐地捕捉到了糯子牛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恨意，远超一个老兵对弄权者的厌恶。他心头一动，试探着低声问道：“糯大哥…你…好像对赵罡…不只是看不惯？我看你刚才的眼神…恨不得生撕了他？”

糯子牛脚步猛地一顿，高大的身躯在夜色中如同凝固的铁塔。他沉默了片刻，四周只有风声呜咽。再开口时，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骨的悲凉和压抑了太久的痛苦：

“司徒兄弟…你可知，赵罡那老狗，为何能在这照夜城一手遮天？为何他儿子赵炎那等畜生，至今还能逍遥法外？”

他转过头，看着司徒羽，那双沉稳如铁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都是因为他赵罡！权势滔天！心狠手辣！能颠倒黑白！”

糯子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有个妹子…叫小莲…性子温顺，长得也清秀…几年前，在城里帮工…被赵炎那畜生…看上了…”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发白，“那畜生…用强…我妹子…性子烈…不从…被打得遍体鳞伤…最后…最后跳了河…”

司徒羽心头剧震，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他没想到，糯子牛身上竟背负着如此血海深仇！

糯子牛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带着无尽的恨意：“人捞上来…只剩一口气…没几天…就…就没了…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烈酒入喉，却无法浇灭那焚心的怒火：“我去告！可赵罡那老狗！用权势！用钱财！生生压了下去！找了个街上的泼皮当替死鬼！说他醉酒失手！赵炎那畜生…屁事没有！照样在城里作威作福！”

“我妹子…死得不明不白…我娘…哭瞎了眼…没两年…也…也去了…”糯子牛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随即化为钢铁般的冰冷，“这仇…老子记了五年！五年！赵罡…赵炎…这对狗父子…老子总有一天…要亲手剁了他们！祭奠我妹子和我娘！”

司徒羽听得浑身发冷，一股同仇敌忾的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他终于明白，为何糯子牛眼中对赵罡的恨意如此之深！这不仅是立场之争，更是血海深仇！

“糯大哥…”司徒羽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这仇…算我一份！赵罡父子…必须死！”

糯子牛重重拍了拍司徒羽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感激，有认同，更有一种找到同路人的决绝：“好兄弟！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赵罡势大，咱们得忍！得等！等咱们的锋锐营练出来！等咱们拳头够硬！等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他眼中寒光爆射：“这锋锐营，就是咱们的刀！练好了，磨快了！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

司徒羽用力点头，眼神锐利如刀：“好！新仇旧恨，一起算！这锋锐营，就是咱们掀桌子的本钱！”

他顿了顿，补充道：“赵罡现在负责查案，手伸得会更长。咱们练兵的核心，特别是军刺九式和混编配合的细节，一定要捂严实了！选人必须可靠，宁缺毋滥！得防着他的人混进来搞风搞雨。”

糯子牛眼中寒光一闪，重重点头：“放心！核心骨干，必须是用命换来的兄弟！锋刃营过来的，知根知底！冲锋营那边，我亲自去挑，绝不放一个歪瓜裂枣进来！至于赵罡那边…哼，练兵场是咱们的地盘！谁敢探头探脑，老子让他爬着出去！”

“好！”司徒羽情绪稍振，“事不宜迟！明天就开始！先把架子搭起来！定人选，定编组，磨合打法……关键是协同！得把这‘盾’、‘刺’、‘弓’拧成一股绳！”

两人低声商议着，身影融入夜色。前方，新军“锋锐营”的营旗已在司徒羽心中升起，厚重如铁的糯子牛将是他最坚固的盾。身后，是照夜城深不见底的漩涡暗流，而那个春风得意的赵罡，如同一根尖锐的毒刺，深深扎在两人心头——一个必须亲手拔除的隐患。这新生的锋锐营，不仅承载着练兵强军的使命，更悄然背负上了复仇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