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之心 第135章 辰苑得栖遭冷遇，故人匕首相认囚

司徒羽坐在辰苑外院石屋的硬板床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粗糙的骨窗透进蚀骨城特有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和血腥混合的气息。计划的第一步，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直接跳过了擂台排名战，成了墨辰少主的亲卫。

“成了！小子，第一步走得不错。”幕师父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带着一丝得意。

天师父沉稳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切莫大意。我料那墨辰只是看中的是你展现的爪功，否则怎会连擂台前十比武都不让你参与。辰苑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玄机。”

“明白。”司徒羽活动了一下幻化成暗红鳞爪的手，“低调，苟住，找机会接触金元参。”他心中清楚，天师父的提醒总是对的。

接下来的几天，司徒羽过上了规律却乏味的亲卫生活。作为少主的近身亲卫，他倒不用像普通城卫那般辛苦巡逻，任务主要是辰苑外围的站岗和守卫。内院依旧不得其门而入。伙食倒是不错，妖族的血食管够，偶尔还有些灵果，算是苦差事中的一点安慰。

几天后，墨辰召见了司徒羽。奢华的偏厅里，墨辰斜倚在铺着柔软兽皮的骨榻上，把玩着一枚寒气四溢的玉珠。灰衣老者墨岩静立在他身后。

“赤火是吧？前几日在擂台上，你的爪子挺有意思。”墨辰狭长的眸子落在司徒羽的双手上，“把那‘赤鳞爪法’，默写出来给本少主瞧瞧。”

司徒羽早有准备，恭敬应下。仆从送上兽皮卷和骨笔。他挥动骨笔，“笨拙”却“流畅”地写下了幕师父传授但已简化过的“赤鳞爪法要诀”。

墨辰接过兽皮卷随意扫了几眼，便失去了兴趣，随手丢给墨岩：“收着吧。好了，没你事了，下去吧。”那语调，如同打发一件用过的工具。司徒羽退出时，还听到他慵懒的补充：“墨岩，赏他几块天衍币吧。”

司徒羽脚步顿了一下，一股憋闷感涌上心头。回到外院石屋，他忍不住腹诽：“靠！用完就丢？真当我是功法提取机啊！几块下品天衍币，打发要饭的？”这待遇落差也太大了。

之后的日子，墨辰果然再未召见。司徒羽仿佛被彻底遗忘，每日重复着枯燥的站岗任务，对着内院的方向望眼欲穿，金元参的影子都没见到。“白嫖党！死纨绔！”他只能在心里默默问候墨辰。

这天是少有的休沐日。辰苑的亲卫可以短暂外出。司徒羽换了一身不那么扎眼的普通衣物，离开辰苑，想趁此机会熟悉一下蚀骨城，也顺便散散闷气。

蚀骨城的街道比腐骨镇更加宽阔混乱，妖流如织。司徒羽漫无目的地闲逛，锐利的竖瞳下意识地扫视着周围形形色色的妖族。突然，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穿着儒生长衫，身形修长，气质依旧带着几分儒雅的书生模样的男子。他正站在一个售卖骨器的摊位前，看似随意地挑拣着，手中习惯性地摇晃着一把折扇。此人面容似乎用了某种方法模糊，不那么惹眼，但那种独有的书卷气——司徒羽心中猛地一跳：杨八斤？！

司徒羽不动声色地靠近，装作也在挑选旁边摊位的东西，直到两人距离拉近到一个不易被旁人听到的程度。杨八斤似乎察觉到了目光，带着一丝疑惑转过头来：“这位兄台是？”

司徒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飞快地、极其隐蔽地将腰间兽皮衣的下摆掀开一角，露出了别在那里的一柄匕首,随即迅速放下衣摆，眼神紧紧盯着对方。

杨八斤的目光落在匕首上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在司徒羽伪装后的暗红鳞甲脸庞上扫过，虽然外形大变，但那眼神……错不了！

杨八斤脸上的惊愕迅速收敛，重新堆起热情的笑容，对那摊主拱了拱手：“哎呀，瞧我这记性！忽然想起还有急事！老板，下次再看！”随即一把拉住司徒羽的胳膊，声音带着故友重逢的欣喜：“哎呀！兄弟！真是你啊！走走走，找个地方叙叙旧！”

司徒羽顺势点头，任由杨八斤拉着，快步离开了喧闹的街道。杨八斤熟门熟路，带着司徒羽七拐八绕，走进一条僻静后巷里的一家小酒馆。酒馆光线昏暗，弥漫着劣质毒酒和兽肉的混合怪味。杨八斤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他谨慎地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绝声音的法术，才真正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极度惊讶的神情：

“司徒公子？！真…真的是你？！你这易容改妆之法简直是神乎其技！若非你露出那把匕首，我…我实在难以想象！你怎么会…成了墨辰的亲卫？还这副模样？”

司徒羽解除面部的部分伪装，露出苦笑：“为了金元参，必须想办法混进墨辰府上。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嘛，结果……啧，现在被当废物闲置了。倒是杨兄你，出现在这龙潭虎穴，所为何来？” 他不再拐弯抹角，对方显然有秘密。

杨八斤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变得凝重而严肃。他左右看看，身子微微前倾，声音低得几乎只剩气流：“司徒公子，实不相瞒，在下并非一个普通书生。我为照夜城效力，奉城主夜无名大人之命，在此蛰伏已有多时。”他提及“夜无名”三字时，语气充满敬意。

司徒羽心头一跳：“照夜城？密探？”

杨八斤重重点头，眼神锐利：“正是。数月前城主大人外出游历，适逢蚀骨城大举来犯，照夜城议事堂多次联系城主大人，均没有得到回应，由此推测城主大人怕事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多方探听，付出了巨大代价，才终于确认了一个极其危险的消息！”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如重锤落下：“城主大人，有可能已被墨鳞秘密囚禁！”

“什么？！”司徒羽虽隐隐有猜测，但亲耳听杨八斤这个当事人如此说，还是感到一阵心惊。

“具体囚禁在何处？”司徒羽追问。

杨八斤脸上现出愤恨与无奈交织的神色：“这才是关键！虽怀疑其被囚于蚀骨城内，但城主府核心与地牢区域守备森严如铁桶，我们无法深入探查。墨鳞行事异常缜密，关押点必然极为隐蔽。我这次现身，冒险动用部分潜伏力量，就是想查出确切的关押地点！”

他灼灼的目光看向司徒羽，带着希冀和恳求：“司徒公子！你如今身在辰苑，就是最大的优势！墨辰是墨鳞最看重的儿子，辰苑与城主府核心区域相连甚深，其中必然有关键通道甚至是共用秘道！城主大人的关押点，墨鳞极有可能不会完全避开其子。公子，你是我方唯一有机会深入探查的人选！”

他沉声道：“无需公子亲涉险地深入核心，只需在辰苑内多多留意！比如：何处守卫异常森严？是否有通往更深地下的特殊门户或通道？尤其是留意那种散发着‘寒月草’气息的地方！城主大人常年佩戴以寒月草为主药炼制的香囊，若有其物残留，便能指明方向！公子，任何细微的异常之处都可能是关键线索！”

司徒羽沉默了。潜入墨辰府邸已属冒险，如今还要探查墨鳞囚禁敌对城主的秘牢，风险指数级飙升。但金元参的下落依旧渺茫……如果能在帮照夜城的同时，为自己争取到一条新的出路或者助力？

“为了金元参……”司徒羽沉吟片刻，眼神一定，看向杨八斤，“这个风险，我冒了。不过杨先生，我需要时间，也需要你在外围接应和信息支持。还有，我们怎么联系？”

杨八斤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公子大义！杨某感激不尽！”他迅速恢复冷静：“我会在蚀骨城东门附近最大的‘百草堂’药铺挂一个长期收购‘蚀心花’的单子，数量不多，但会标注高于市价三成收购。你若有消息或需要联系，就去那里指名找杨掌柜，报上暗号：‘东山的雪停了吗？’他们会立刻通知我。”

“东山的雪停了吗？这暗号也是无语了……”司徒羽虽然对暗号不置可否，但表示尊重还是郑重点头：“好。杨兄自己多加小心。”

杨八斤郑重地以妖族礼仪拱手：“公子保重！一切谨慎！”他举起骨杯，里面的酒液浑浊不堪，“为了城主，为了金元参！”

司徒羽也端起他那杯味道刺鼻的酒，与杨八斤轻轻一碰：“合作愉快！为了金元参！”他心中嘀咕：“这活儿接得…真是打工人打工魂，为金元参卖命啊！”

离开那昏暗嘈杂的小酒馆，司徒羽重新裹紧伪装，走入蚀骨城愈发晦暗的天色中。辰苑的高大轮廓在不远处矗立，冰冷的岩石府邸，此刻在他眼中，却更像是一座藏着惊天秘密的巨大迷宫。幕师父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响起：“嘿嘿，这下有的忙了！找吧小子！” 天师父则只传来一声沉凝的叹息，意味深远。

司徒羽没有回应，脸上伪装后的表情被阴影遮挡。休沐日的轻松早已消失无踪，辰苑内寻常的岗哨和回廊，在他眼中都布满了无形的迷障，通往他必须探明的未知之地。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微弱的寒气，仿佛错觉般掠过他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