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拉到脖子,死者被碾得烂泥塘一样的脸袒露在无影灯下,塌陷的左额将其他部位扯离原来的位置,脑门正中仿佛长出一只眼睛,眼睑半阖,透过一堆泥泞的皮肉狰狞地凝视着上方。
赫枫闭眼直接掀开白布,冷雾袅袅腾起,又蓦地没了踪影。
尸检后的遗体被再次完整地缝合起来,膝盖手肘都有旧伤,但丝毫不影响她比例绝佳的身材和光滑细腻的肌肤,修长的双腿结实有力,纤长的手臂上还能看见肱二头肌的影子……
赫枫咬紧牙关,屏住呼吸,握着放大镜的右手青筋暴起。
他拿起她的左手,手掌结实有力,手指关节粗大,不仅掌根发硬,拇指内侧和无名指指根处也很涩。
赫枫不敢耽误,忙放下左手,想转过工作台去看右手……被自己强行压制住的抽动,突然间像开水一样咕嘟咕嘟地直往胸口翻腾,他拿起备在一边的两粒奥美拉唑扔进嘴里,干嚼着咽下肚。
尸体解冻后气味一点点扩散,像钩子一样,把他的五脏六腑往外拽。
他再也忍不住,踉踉跄跄地推开门,推开防护镜,拿起门边备好的垃圾桶,大吐特吐,直到胆汁吐出来,满嘴苦涩,他才瘫坐在椅子上,无力起身。
‘我没后悔现在的结局,更没后悔杀了他们,唯一后悔的是没早点动手,让他们任意妄为那么长时间;我早想过死,当我第一次看到那些照片,我就想我当初要是死在他的刀下该多好呀,现在一命换三命,我是赚了……’
赫枫木然地坐着。
这是去年二月份付敏执行死刑前与他见面时说的话,他并不是案件的侦办警察,她托人找到他说想见一面。
去年一月东林区冒儿胡同一幢楼里发生一起群体性窒息死亡案件,死者是三名成年男子,其中一人就是付敏的丈夫;三人不仅大量饮酒还吸食过违--禁--药品,死前有过滥--交,死时头部都套着塑料袋。
这套房子是三人中叫王平的男人租的,租期一年,到期自动续约,事发时是第二年;冒儿胡同属于老城区,而且靠近檀香寺,租房子的很多都是短期修行的香客,周边不仅没有什么监控,白天连人都很少见到;他们把房子租在这里可能看中的也是这一点,租户不固定,流动性强,隐蔽性也强。
尽管这种性--游戏很危险,但三人同时遇难还是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当时负责此案的东林分局刑侦大队现场勘查得格外仔细,但现场除了三人的痕迹外没发现其他人进入过,唯一的疑点就是正中房梁下有一个定滑轮,结合三名男子的死状,这个定滑轮极有可能是他们用于体验窒息快---感的助兴工具;滑轮上有磨损痕迹,证明经常使用,但应该存在的绳子却不见踪影。
赫枫是在局里定期举行的案情分析会上听说此案的,当时在立不立案上分歧很大,支队长随手把案卷递给他,他看完后提出三点意见,第一,根据死者手机微信上的聊天记录,三人每月最少聚会一次,多的时候两三次,死前一周曾有过聚会;既然特意弄了个滑轮,说明他们很喜欢这个助兴工具,可三人身上都没有发现有捆绑痕迹,有些痕迹表皮消失,但皮下组织还会存在淤血,所以建议再次尸检;第二,性---窒---息游戏一般会设置一道安全保障,确保关键时刻保命,现场缺这道环节;第三,他们这种行为应该归纳为群--淫--癖,这些人对性行为本身兴趣并不大,而是喜欢几人同时参与的性---活动,所以像他们三人戴着塑料袋各玩各的不符合这群人的性心理需求。
刑侦大队立刻组织再次尸检,再次确认这三人皮下组织没有被捆绑过的痕迹;另外他们私下走访了几位同样有群---淫---癖的男人,说法五花八门,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这场游戏里缺一个女人。
有了这个基调,两个月后付敏落网,半年后法院判处其死刑立即执行。
案子破了,东林一大队的邵关特意知会了赫枫一声,叹着气说,“这是我办得最憋屈的一件案子,有时候都怀疑这警察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赫枫不明白他的意思,当看到案卷里付敏的体检报告时,他的脑子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撞得稀碎。
付敏的头发有几处被连根拔起,粉色肉芽上带着血丝;下颚骨反复骨折已经变形,身上抽打的鞭痕新伤上叠加旧伤,形成一道道隆起的紫癜……
付敏老家在南芜,父母双亡,从小在孤儿院长大,2010年海都大学毕业后在海都的一家民营企业找了份企划工作,经相亲认识了后来的丈夫,从此就坠入万丈深渊。
他见过付敏家改造的密室,简直堪称人间炼狱;他们三人的聚会每次都会带着她,她交代的细节比小黄片还让人尴尬愤怒;一开始那男人对她还算优待,尤其是参加完他们的聚会后,还会带着她出去吃饭买衣服,她自杀过两次后就被彻底关进密室,不听话就饿肚子,想死偏给她打营养针,好在她很快找到他们的破绽,杀人的念头油然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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