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冷宫 / 皇宫各处】
皇帝那道“仁慈”的圣旨下达到冷宫那日,并未掀起任何波澜。
没有感恩戴德的哭喊,也没有如蒙大赦的喜悦。整座冷宫依旧死寂,仿佛那道足以改变后宫格局的旨意,不过是一阵吹过枯井的、无关紧要的风。
传旨的依旧是吴公公。他这一次没有再摆出什么“天使”的架子,只是远远站在庭院门口,让身旁的小太监用公事公办的平淡语调,将那道关于“移居静心庵”的旨意宣读了一遍。然后,便留下了一套崭新的灰色尼衣和一句“明日午时自有人前来接引”,便匆匆离去了。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充满了诡异与不祥的地方多待。
第二日午时。
一辆由最普通的青布作为帷幔的半旧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冷宫的角门之外。没有仪仗,没有护卫,只有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赶车老奴。整个过程低调得近乎羞辱,仿佛他们要接走的不是一位曾经冠绝后宫的贵妃,而是一件需要被悄悄处理掉的不祥之物。
……
柴房之内。
苏念微静静地坐在那张散发着霉味的床板上。她的面前站着两个面容肃穆的掌事嬷嬷,手中捧着那套崭新的灰色尼衣。
“苏主子,时辰到了。”其中一个嬷嬷冷冰冰地开口。那称呼早已不是“小姐”,而是一个在这宫里对所有失势嫔妃统一的、充满了轻蔑的称呼。
苏念微没有说话。她只是缓缓地抬起头。那张因一个多月的囚禁而变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
她缓缓站起身。然后当着那两个嬷嬷的面,一点点地解开了身上那件早已肮脏不堪的罪妃囚服。她将那件象征着她此生最大耻辱的衣服脱下,随手扔在了地上,仿佛扔掉的是一件与她无关的垃圾。
她那具曾经被萧昭远视若珍宝的身体,如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皮肤也因缺乏养护而显得有些干涩。但她的腰背却挺得笔直,没有丝毫的自怨自艾与顾影自怜。
她拿起那套灰色的尼衣,一件件地穿上。那颜色灰暗沉闷,象征着青灯古佛与**的断绝。可穿在她的身上,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份早已刻入骨子里的、属于世家贵女的风华。
当她将最后一根用来束发的木簪插入发髻时,她已经彻底变了一个人。从一个阶下之囚,变成了一个即将要去为皇家祈福赎罪的“罪人”。
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憔-悴不堪。那么的弱不禁风。那么的无害。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她需要这份憔悴。她需要这份弱不禁风。她需要所有人的同情。
因为同情是这世上最好的铠甲。
“走吧。”她开口,声音沙哑而平静。
……
当那扇禁锢了她一个多月的柴房门被重新打开时。庭院中所有正在干活的奴才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幸灾乐祸,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小栗子也混在人群之中。他奉了自家主子的命令,要亲眼看着这个女人离开,要将她离开时的每一个细节都牢牢记在心里。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个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最朴素的灰色尼衣。脸上未施粉黛。面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身形消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具骨架。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地走着。那姿态谦卑而又虔诚,像一个真正的悔过者。
然而小栗子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的脚步虽然看起来有些虚浮,但每一步落下的距离都分毫不差。
她的腰背虽然微微佝偻,但那根支撑着她的脊梁骨却始终没有弯曲分毫!
这,不是一个被彻底击垮的人该有的姿态!这,更像是一头受了重伤的猛兽,在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在积蓄着下一次致命一击的力量!
小栗子的心中没来由地一寒。
苏念微走得很慢。她走过了这片她曾经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污了自己眼睛的庭院。她走过了那些曾经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奴才。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曾在任何人的脸上停留。
直到她走到了许倾寰(林in许)那间破屋的窗前。
她停下了脚步。
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透了那扇糊着旧纸的窗棂。与窗后那双同样冰冷的眼睛在半空中遥遥对上。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们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但她们却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一种东西。
——杀意。
一种不死不休的、冰冷的、纯粹的杀意。
许久。
苏念微缓缓地收回了目光。她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悲天悯人的浅淡微笑。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她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走出了那扇隔绝了生与死的冷宫角门。
坐上了那辆早已等候多时的青布马车。
厚重的车帘缓缓落下。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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