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凌峰那因剧烈情绪波动而紊乱的气息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血泪交织的痕迹未干,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释然与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他目光逐一扫过尘夜、尘铃和方战,仿佛要将这三张鲜活的面孔深深镌刻在灵魂深处。
“凌伯父,您刚刚恢复,神魂定然受损严重,切莫再激动,先好好调息恢复,万万不能再做任何傻事了!”
尘夜见他气息稍定,连忙上前一步,语气急切地劝慰道。
然而,凌峰却缓缓地、极其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不…尘夜,你不明白…”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透着一股令人心颤的冷静,
“这身修为…这化婴境的力量…于我而言,已非助益,而是悬顶之剑,是灾祸之源。
我不能再…绝不能再因它而害了身边任何一个人了…必须散去!”
尘夜听完心中大急,刚要开口再劝:“凌伯父!此事或许还有转圜——”
话未说完,便被凌峰抬手轻轻打断。
那只曾经蕴含无穷力量、守护一方的宽厚手掌,此刻却显得有些无力颤抖。
“还有…更深层的缘由…”
凌峰的目光投向自己气海丹田的位置,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忌惮与厌恶,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
说完,他不再给尘夜等人劝阻的机会,直接重新盘膝坐好,闭上双目,双手艰难地结出一个散功的法印。
下一刻,一股奇异的波动自他头顶百会穴缓缓荡漾开来。
金光渐盛,一个约莫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犹如纯金铸造、眉眼轮廓与凌峰有七八分相似的金色小人,自他头顶缓缓浮现而出。
小人周身散发着磅礴浩瀚的生命精气与纯粹无比的灵力波动,更有一股源自圣朝正统、威严堂皇的龙气威压自然流露,令人心生敬畏。
这正是凌峰刚刚凝聚不久,本该代表着他踏上仙途新起点的——元婴!
然而,就在这金光璀璨、神圣非凡的元婴出现的瞬间,尘夜的瞳孔便是猛地一缩!
凭借万相窥玄瞳的玄奥洞察力,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不和谐的异样!
在那纯粹金色光辉的内部,元婴那近乎透明的核心脉络之中,竟缠绕着一缕缕细微到极致、几乎与金光融为一体的——诡异银丝!
那银丝如同活物般微微扭动,散发着一种冰冷、死寂、与元婴本身磅礴生机截然相反的诡异气息!
若非尘夜瞳术非凡,恐怕根本难以察觉这潜藏在辉煌之下的致命隐患!
这就是凌伯父所说的…更深层的原因?!
这诡异的银丝,莫非就是那占据他身体的诡异意识的源头或媒介?!
眼见凌峰城主心意已决,且散功过程已然开始,尘夜深知此刻再劝已是无用,反而可能扰其心神导致更坏的结果。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焦急与震惊,转而问出了那个从石溪镇归来后便一直积压在心底、如同巨石般的疑问。
“凌伯父,”
尘夜的声音低沉而凝重,
“关于石溪镇妖魔作祟之事,您…是早就知晓的吗?还有,那占据您身体、操控您行动的那道诡异意识,您…可有任何头绪?它究竟是什么来路?”
这个问题困扰他太久,如同迷雾笼罩,他必须了解清楚背后的真相!
一旁的方战也立刻屏住呼吸,紧张地看向凌峰,这也是他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凌峰此刻正全力引导着元婴缓缓消散,磅礴的修为如同退潮般从他体内流逝,使得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生命气息也随之明显衰弱下去。
他强行打起所剩不多的精神,嘴唇微微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开口:
“我…我的意识…一直很朦胧,如同被困在无尽的迷雾深海中,能模糊感知到外界,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但石溪镇之事…我是知晓的…”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自责,
“我能‘看到’那些妖魔肆虐…能‘听到’镇民的哀嚎…可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对不起我立誓保护的百姓…对不起信任我、追随我的凌卫弟兄…我…”
他剧烈地喘息了几下,艰难地转头看向方战,眼中满是愧疚:
“抱歉…方战…将你打伤…还将你软禁…我…无法控制我的身体…抱歉…”
方战看着凌峰那迅速衰败的气息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听着那一声声充满无力与悔恨的致歉,这个铁打的汉子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强忍着不让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落下,喉咙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充满恨意的声音:
“城主大人…您告诉我!究竟是谁?!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杂碎将您变成这样?!究竟是谁!我方战对天发誓!定要将其追杀到天涯海角!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凌峰缓缓地、无力地摇了摇头,声音愈发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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