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刘九将熬好的那碗浓黑苦涩的草药汁递给罗宾。
药汁还烫着,散发着令人皱眉的气味。
罗宾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捧住碗边,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但她忍住了,没吭声。
“喂她喝下去。”刘九吩咐道。
罗宾点点头,捧着药碗,迈着小步子,走进了里间。
奥尔维亚依旧昏迷着,但脸色似乎比刚才好了一点点,呼吸也稍微有力了些。
罗宾把药碗放在床边的矮凳上,自己则费力地爬上床,跪坐在奥尔维亚身边。
怎么喂呢?
阿姨昏迷着,不会自己喝。
罗宾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犯了难。
她想了想,学着以前生病时,亲戚喂她喝药的样子,虽然当时亲戚很是不耐烦,先用小勺子舀起一点药汁,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勺沿抵在奥尔维亚干裂的唇缝间,慢慢倾斜。
深色的药汁顺着唇缝流了进去。
但大部分都从嘴角溢了出来,沾湿了刚换上的干净衣领。
罗宾赶紧用袖子去擦。
这样不行。
她看着奥尔维亚无意识紧闭的嘴唇,犹豫了一下,伸出小手,用指尖非常轻、非常轻地,试图撬开她的牙关。
也许是感觉到了外界的触碰,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奥尔维亚的牙齿微微松动了一丝缝隙。
罗宾眼睛一亮,赶紧又舀起一勺吹凉的药汁,对准那道缝隙,缓缓倒了进去。
这一次,大部分药汁都顺利流了进去。
只是偶尔,奥尔维亚会因为吞咽反射而轻微呛咳,药汁会溅出来一点。
罗宾极有耐心,一勺,一勺,不停地吹凉,小心地喂送,时不时用干净的布角擦拭溢出的药汁。
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额头上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碗药,喂了将近半个小时。
当最后一口药汁顺利喂下,罗宾看着空了的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她爬下床,把空碗拿出去清洗干净。
等她再回到里间时,刘九已经站在门口。
他看了一眼床上似乎因为喝了药、呼吸变得更加平稳深沉的奥尔维亚,又看了看脸上带着倦意却强打精神的罗宾。
“今晚,”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睡在她旁边。”
罗宾仰头看着他。
刘九的目光扫过床上昏睡的女人,语气平淡地补充道:
“看着她点。”
“有事,喊我。”
说完,他没等罗宾回应,便转身走出了里间,顺手带上了门。隔壁传来他关门休息的轻微响动。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奥尔维亚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不知名虫子的鸣叫。
罗宾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这个占据了大半张床的阿姨,又看了看剩下的那点狭窄空间。
叔叔让她睡在这里,看着阿姨。
她听话地洗完澡,脱掉鞋子,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在奥尔维亚身边,挨着床沿,侧身躺了下来。
床不大,她只能蜷缩着身子,避免碰到阿姨的伤口。
她面朝着奥尔维亚,能清晰地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能闻到她身上刚刚换上的干净衣服的皂角味,和淡淡的草药气息。
这个阿姨……是谁呢?
为什么叔叔要救她?
她看起来伤得好重……
罗宾的脑子里充满了疑问,但一天的奔波和劳累袭来,眼皮越来越沉重。
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她迷迷糊糊地想:要看好阿姨……有事……要喊叔叔……
夜色渐深。
小小的房间里,重伤昏迷的女人和疲惫睡去的小女孩,依偎在同一张床上,沉入各自的梦乡。
而一墙之隔,刘九躺在坚硬的板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耳畔,是隔壁房间里两道交织的、平稳的呼吸声。
他的眼神在黑暗中,依旧平静无波,如同深潭。
几天时间,在汤药的气息和小心翼翼的照料中,平稳度过。
奥尔维亚的情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她不再持续昏迷,偶尔会短暂地清醒片刻,虽然意识依旧模糊,眼神涣散,但至少能吞咽一些流质的米汤和清水了。
这些喂食和擦洗的琐碎工作,几乎都由罗宾完成。
刘九负责提供物资和熬药,大部分时间则待在屋外,或者短暂外出,确保周围环境的安全。
罗宾对此毫无怨言,甚至做得越来越熟练。她会耐心地一勺勺吹凉米汤,小心地喂给短暂醒来的奥尔维亚;会定时用温水帮她擦拭脸颊和手臂;会在夜里依旧睡在她身边,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一种奇异的、无声的亲近感,在日复一日的照料中,悄然滋生。
罗宾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阿姨……很熟悉。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偶尔因伤痛而蹙起的眉头,心里会泛起一丝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夜里睡觉时,她不再仅仅蜷缩在床沿,而是不自觉地,一点点靠近,最终侧身依偎在奥尔维亚没有受伤的那侧臂膀旁,仿佛能从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汲取到某种难以言喻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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