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噬星者 第85章 机械低语

冥想状态下的时间感是模糊的。凯尔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冰冷的金属角落里蜷缩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整整一天。身体的剧痛在“寂静”线程的强行压制下，化为了一种持续存在的、沉闷的背景噪音，而精神的极度消耗则让他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浑噩之间。

就在这意识模糊的边缘，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穿过厚重隔音层的耳语，直接钻入了他的感知。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声波振动，也不是灵能的直接传递，更像是一种……高度加密的、基于纯粹数学逻辑与机械协议的二进制数据流，在附近某个残骸的深处，以一种超越常规通讯的方式，持续不断地、无人接收地重复广播着。

这“声音”冰冷、精准、毫无情感波动，与他体内死灵逻辑核心的某些底层运行频率产生了奇异的共鸣。正是这种共鸣，穿透了他自我封闭的感知屏障，引起了他的注意。

凯尔猛地从浑噩中惊醒，右眼瞬间睁开，瞳孔在昏暗中微微收缩。他强行压下身体的虚弱和不适，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那微弱的机械低语上。

来源……很近。似乎就在这艘侧翻运输舰的更深处，某个未被发现的隔舱或者保存相对完好的设备间里。

会是什么？一艘失事运输舰上，为何会有如此特殊的信号？是某种黑匣子？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好奇心，连同一种本能的预感——这或许与他恢复力量、乃至打造新手臂有关——驱使他必须去探查。

他挣扎着站起身，断臂处的虚空感让他身形微微摇晃。他深吸一口口带着霉味的空气，再次调动起那增强的“观测”能力，如同无形的触手，向着信号来源的方向延伸。

信号很微弱，且被厚厚的金属隔板和杂物严重衰减。他只能大致判断出一个方向——运输舰原本上层结构的某个区域，可能因为舰体侧翻，现在变成了需要向上攀爬才能抵达的地方。

这对于状态极差的凯尔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

但他没有犹豫。他利用右臂和双腿，在堆积的货箱残骸和扭曲的金属支架间艰难地攀爬。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汗水很快浸湿了他残破的衣物。他像一只受伤的蜘蛛，在钢铁的丛林间缓慢而坚定地移动。

随着距离的接近，那机械低语变得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开始“解析”其表层结构——那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标准化程度极高的机械教二进制祈祷文变体，似乎在不断重复着某个访问请求或者状态报告，但其使用的加密协议和能量载波方式，与他所知帝国机械教的任何流派都略有不同，更……古朴，也更……高效。

终于，他爬上了一处相对平坦的、由变形甲板形成的平台。平台尽头，是一扇严重变形的、但依稀能看出气密门轮廓的金属门扉。门扉的电子锁已经完全失效，但门体本身似乎因为结构卡死，并未完全洞开，只留下一条狭窄的、需要侧身才能挤入的缝隙。

而那机械低语的源头，就在这扇门之后。

门缝中透出一种不同于外界的、更加冰冷的空气，带着一丝微弱的、类似冷却液和臭氧的洁净气味。

凯尔侧身，艰难地从门缝中挤了进去。

门后的空间不大，像是一个小型的数据储存室或精密仪器间。与外面的一片狼藉不同，这里虽然也因为舰体侧翻而显得凌乱——文件柜倾倒，数据板散落一地——但整体结构相对完整，没有明显的战斗或爆炸痕迹。房间的角落里，一台半嵌入墙壁的、造型奇特的终端设备，正散发着微弱的、稳定的幽蓝色光芒。

那机械低语，正是从这台终端发出。

终端的外壳由某种暗灰色的、非反光金属构成，表面刻印着复杂的、与之前搞毛金刚得到的零件上相似的几何符号，但其工艺更加精良，结构也更加复杂。它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过时，但凯尔能感觉到，其内部蕴含着一种高度凝练、运行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能量源，以及一个……仍在顽强执行着预设任务的、极其古老的逻辑核心。

凯尔走近终端。屏幕是暗着的，但侧面的几个指示灯在有规律地闪烁着，与那广播的数据流节奏一致。他尝试用手触摸终端外壳，冰冷的触感传来，同时，他体内的死灵逻辑核心与那终端的古老协议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

一瞬间，那持续广播的、无人理解的机械低语，在他“听”来，突然变得清晰可辨，仿佛被自动翻译成了他能理解的信息：

【……协议：守望者-德尔塔-七……】

【……状态：低功耗运行，结构完整性百分之六十二，能源储备百分之八点三……】

【……任务：长期环境监测（重点：亚空间背景辐射，现实结构稳定性，异常能量签名标记）……】

【……警告：侦测到长期、大规模‘waaagh!’灵能污染，环境数据可信度下降……】

【……侦测到未授权访问……识别个体能量签名……部分匹配：‘统御者’遗产特征（残缺），高度异变，混合多种未知能量属性……】

【……风险判定：高不确定性。启动基础防御协议？……等待指令……】

凯尔心中剧震！

守望者-德尔塔-七！又一个“守望者”设施！虽然只是一个微型的、可能只是前哨观测站级别的终端，但它竟然在这艘看似普通的运输舰上运行了不知多少年！这艘运输舰，难道曾经是“守望者”网络的一部分？或者只是在某个时期，偶然搭载了这台设备？

而它识别出了他！尽管他的状态“高度异变”，但它依旧捕捉到了那源自“统御者”遗产的本质特征！

他立刻尝试进行意念沟通，如同之前与石碑交流一样，将自己的身份（“升华之径”继承者）和当前面临的威胁（“寂静之歌”主力）等信息，化作一股浓缩的数据流，反馈给终端。

终端的指示灯闪烁频率骤然加快，幽蓝色的屏幕也亮了起来，显示出瀑布般流淌的、更加复杂的几何符号和数据流。

【……信息接收……权限验证中……基于残缺特征，授予临时访问权限：等级-观察者……】

【……开始下载相关环境监测数据及历史记录片段……】

海量的、跨越了漫长岁月的数据，开始涌入凯尔的意识。虽然只是片段，却包含了宝贵的信息——

这片星域在远古时期，确实是“守望者”监控“寂静之歌”动向的重要节点之一。

这艘运输舰曾是一支“守望者”后勤舰队的一员，在一次与“寂静之歌”小规模遭遇战中受损，迫降于此。大部分乘员和设备在迫降后转移或损毁，这台终端因为其隐蔽性和低功耗特性得以幸存，并一直执行着最基本的监测任务。

它记录了这片废土如何从一场远古战场，逐渐演变成各方势力（主要是后来的人类帝国与各种异形，以及最近兴起的欧克兽人）反复争夺的绞肉机。

它甚至捕捉到了近期那场由尖塔最终协议引发的、席卷星系的规则扰动，并将其标记为“重大事件”。

最重要的是，它保留着一份相对完整的、关于“守望者”标准生物-机械接口协议和基础能量编译矩阵的技术蓝图！这正是“守望者”设施与某些特定操作员或维护单位连接时使用的技术！

凯尔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这份技术蓝图，虽然只是基础部分，但对他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这或许就是他打造一条能够完美统御自身力量、甚至更加强大的新手臂的关键！

他贪婪地吸收、记忆着这些知识，尤其是关于能量回路兼容性设计、异种物质融合编译、以及如何利用“现实锻造”原理进行微观结构重塑的部分。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时，终端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闪烁！

【……警告！能源储备低于百分之五！即将进入永久休眠……】

【……外部环境‘waaagh!’污染浓度急剧升高！检测到大规模战斗接近……】

【……最终日志上传……协议：德尔塔-七，任务结束……】

终端的屏幕迅速黯淡下去，指示灯的闪烁也变得极其微弱，最终彻底熄灭。那持续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机械低语，戛然而止。

它耗尽了最后一丝能源，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将宝贵的数据，交给了可能的继承者。

房间内，重归一片死寂。只有凯尔粗重的呼吸声。

他站在那里，感受着脑海中那份刚刚获得的、沉甸甸的技术蓝图，以及左肩那空荡荡的断口。

希望，伴随着一个古老存在的彻底沉寂，到来了。

他看了一眼那台彻底沉默的终端，如同向一位无名的守望者致敬。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再次挤出门缝。

他有了方向，有了蓝图。现在，他需要材料，需要能量，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将这份来自远古的机械低语，化为他统御之路上的……新生之手。

废船迷宫中，猎手与猎物的角色，即将再次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