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噬星者 第71章 废土绿皮

意识，在绝对的虚无与撕裂性的痛苦之间沉浮。

凯尔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恒星熔炉的矿石，在极寒与极热、存在与湮灭的边界被反复锻打。戈尔甘留下的能量外壳破碎后，真空与宇宙辐射如同亿万把冰冷的锉刀，刮削着他残破的躯体，试图将他最后一点“活性”剥离，化为这无尽黑暗中最微不足道的尘埃。体内那刚刚经历“归一”淬炼的力量循环，在失去外部能量补充和主体意识强力统御的情况下，如同即将熄灭的篝火，仅能维持着最基础、最本能的运转，对抗着彻底的消亡。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新的感觉侵入了他近乎麻木的感知——不是真空的冰冷，也不是辐射的刺痛，而是……压力。一种来自四面八方、均匀而沉重的压迫感，伴随着一种粗糙的、带着沙砾感的触觉，摩擦着他裸露的、混合着奇异组织的皮肤。

他正在下落。不是漂浮，而是被某种引力捕获，坠向一个实体的世界。

这个认知如同强心剂，刺激着他涣散的意识强行凝聚起一丝微光。他“睁开”了那只尚存的、属于人类的右眼（左眼依旧被星璇般的黑暗占据），模糊的视野中，是一片急速放大的、锈红色的天空，以及呼啸而过的、带着浓重铁锈与尘土气息的狂风。

砰！！！

剧烈的撞击感传来，并非硬碰硬的粉碎，而是陷入某种相对松软、却又充满韧性的物质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残破的身体几乎散架，最后一丝维持意识的能量也险些溃散。他躺在撞击形成的浅坑里，如同一条被冲上岸的、濒死的鱼，只有胸膛微不可察的起伏，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观察着周围。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天空是永恒不变的、令人压抑的锈红色，厚重的尘埃云层低垂，遮蔽了恒星可能存在的任何光芒。大地是干裂的、同样呈现锈红色的泥土与沙砾的混合体，零星散布着扭曲的、仿佛被巨力撕裂过的金属残骸，一些残骸上还能看到模糊的帝国天鹰或异形符号，诉说着此地曾经历过的惨烈战事。空气灼热而污浊，充满了硫磺、臭氧和某种……浓烈得化不开的、野蛮的生命气息。

这不是“寂静之歌”那种冰冷的死寂，也不是戈尔甘领域中那充满掠夺性的生命力场。这是一种……吵闹的、粗野的、毫无道理可言的蓬勃生机！

就在凯尔试图进一步感知时，一阵嘈杂的、如同破锣敲击般的吼叫声，伴随着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朝着他坠落的地点包围过来！

“waaagh! 看呐！天上掉下来个虾米！（waaagh! Look! Sum fin fell from da sky!）”

“俺瞅瞅！是铁罐头吗？咋长得恁怪？（Lemme see! Iz it a tin boy? whyz it look so funny?）”

“管他呢！砸扁了看看里面有啥好玩意儿！（dun matter! Smash it an see if its got any good bitz inside!）”

绿色的皮肤，粗壮得不成比例的身躯，外突的獠牙，简陋而充满暴力美学的武器与装备——是欧克兽人（orks）！一群数量至少有二三十个的欧克小子（boyz），正瞪着充满好奇与破坏欲的红色小眼睛，如同发现新玩具般，朝着凯尔围拢过来，嘴里发出兴奋的“waaagh!”声。

凯尔的心沉了下去。刚离机械教的虎口，又入兽人的狼窝。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反抗，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落入这些以战斗和拆解为乐的绿皮手中，下场恐怕比被机械教抓去研究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可能更糟——被当成某种稀奇的“玩意儿”拆着玩，或者直接成为他们下一顿（如果它们吃东西的话）的“加餐”。

他体内那属于欧克兽人的力量碎片，在这群同源生物的野蛮灵能场（waaagh! field）刺激下，微微躁动起来，传递出一种混合着暴戾与……一丝奇异亲和感的复杂波动。

为首的，是一个格外高大强壮、戴着用废铁和铆钉拼凑而成的、歪歪扭扭头目的兽人小子。它走到坑边，蹲下身，用一根粗糙的、带着尖刺的金属棍，好奇地捅了捅凯尔残破的躯体。

“嘿！还动嘞！（oi! Its still twitchin!）”

金属棍触碰到的部位，传来一阵刺痛。凯尔勉强集中精神，调动起体内那丝欧克的力量碎片，不是反抗，而是尝试共鸣。他将这股力量以一种最原始、最符合兽人理解的方式——不屈的生存意志与对“更大、更猛、更waaagh!”的纯粹渴望——释放出去。

那兽人头目正准备用力戳下去的动作猛地一顿。它那简单的大脑中，似乎接收到了一种熟悉的、让它感觉很“得劲”的波动。它歪着巨大的脑袋，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又被更大的兴趣取代。

“这虾米……有点意思。（dis humie… iz… intrestin.）”它收回了金属棍，用粗壮的手指（指甲缝里满是油污和不明秽物）捏着下巴，打量着凯尔那非人的躯体特征——闪烁的能量回路，混合材质的组织，缺失的左臂处蠕动的能量微粒……

“不像俺们见过的任何虾米。（dun look like any humie wez seen.）”

“头儿，砸了算了！（boss, jus smash it!）”

“是啊，看着怪瘆人的！（Yeah, looks proper creepy!）”

其他兽人小子不耐烦地嚷嚷起来。

“闭嘴！（Shaddup!）”头目吼了一嗓子，震得周围小子们缩了缩脖子。它盯着凯尔，似乎在用它那并不复杂的逻辑进行着艰难的思考。最终，它做出了决定：

“把他带回去！（take im back!）”

“啊？带回去干啥？（wot? wot for?）”

“俺觉得……这玩意儿可能是个……大玩意儿！（I fink… dis fing might be… a big fing!）”头目眼中闪烁着一种兽人特有的、对“更大”、“更猛”事物的直觉性狂热，“说不定……技术小子（mekboyz）能搞明白！说不定……能帮俺们搞个更waaagh!的大杀器！（mebbe… da mekboyz can figger it out! mebbe… it can help us build a more waaagh!-y shoota!）”

这个理由显然说服了其他小子。对于兽人而言，任何能带来“更waaagh!”可能性的东西，都值得一试。

于是，凯尔被几个兽人小子七手八脚地、毫不温柔地从坑里拖了出来。它们用粗糙的绳索（可能是某种坚韧的兽筋或合成纤维）将他捆了几圈，然后用一根粗大的金属杠子穿过绳索，由两个最强壮的小子一前一后地抬了起来，如同抬着一头狩猎到的珍奇猎物。

凯尔像一袋破布般被晃荡着抬行，身体的剧痛和虚弱让他几乎再次昏厥。但他强行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穿过了一片布满生锈金属残骸和爆炸坑的荒原，进入了一个……由垃圾、废料和粗糙建材搭建而成的、巨大而混乱的聚集地。

这里就是兽人的营地。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烈的机油、汗水、真菌啤酒和某种……生长中的怪异气味。无数绿色皮肤的身影在其中忙碌、争吵、打斗。有的在敲打锻造着粗糙的武器，有的在拆卸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机械残骸，有的则纯粹在进行着毫无意义的角力与吼叫。巨大的、造型狂野的战争机器（诸如破烂的坦克、歪斜的机甲）如同巨兽般蹲伏在营地各处，一些技术小子正围着它们敲敲打打，火花四溅。

一种庞大、混乱、却蕴含着惊人活力与创造力的野蛮灵能场（waaagh! field）笼罩着整个营地，让凯尔体内那丝欧克力量碎片如同回到了母体般，传来一种舒适的、蠢蠢欲动的感觉。

他被抬到了营地中央，一个由废弃飞船引擎改造而成的、冒着黑烟、叮当作响的“大作坊”前。几个身上挂满工具、戴着夸张 goggles（护目镜）、看起来比其他小子更“聪明”一点的兽人——技术小子们——围了上来。

“嘿！碎骨老大！搞到啥好玩意儿了？（oi! boss Skullcracka! wotcha bring us?）”

抬着凯尔的头目——碎骨——将凯尔往地上一扔，得意地拍了拍胸口：“瞅瞅！天上掉下来的！俺觉得是个大玩意儿！你们给俺好好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搞出点新花样！（Lookit! Fell from da sky! I fink its a big fing! You lot, have a proper look! See if ya can make sumfin new wiv it!）”

技术小子们好奇地围了上来，用各种粗糙的工具——扳手、螺丝刀、甚至还有一把冒着电火花的切割炬——在凯尔身上戳戳点点，嘴里发出“嗯嗯啊啊”的议论声。

“这壳子挺硬……（dis shell iz ard…）”

“这儿会发光嘞……（It glowsere…）”

“闻着不像虾米……（dun smell like humie…）”

凯尔忍受着身体的痛苦和这些粗鲁的“检查”，心中飞速思考着对策。落入技术小子手中，意味着他可能会被真的“拆开研究”。他必须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

他再次集中精神，这一次，不仅仅是调动欧克的力量碎片，而是尝试引导体内所有力量，以一种极其微弱、却能被兽人那敏感的waaagh!场所感知的方式，模拟出某种……极具“潜力”、仿佛蕴含着巨大“爆炸”或“破坏”可能性的能量波动。就像一颗未引爆的炸弹，散发着危险而诱人的气息。

一个正拿着某种简陋能量探测器对着凯尔胸口扫描的技术小子，突然怪叫一声，探测器上的指针疯狂摆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waaagh! 好猛的劲儿！（waaagh! dats sum proppa juice!）”

其他技术小子也围了过来，看着那失控的探测器，又看看凯尔那残破却散发着奇异波动的躯体，眼中的好奇迅速被一种发现宝藏般的狂热所取代！

“老大！这玩意儿……里面劲儿大得很！（boss! dis fing… got lotz of dakka inside!）”

“不能乱拆！得小心着来！（cant juschop it! Gotta be careful!）”

“说不定……能装到砍砍号上！（mebbe…we can stick it on da Killa-Kan!）”

碎骨头目听着技术小子们兴奋的汇报，满意地咧开大嘴，露出狰狞的笑容：“俺就说是个大玩意儿！给俺看好了！别弄坏了！等俺去找个大技霸（big mek）来看看！（told ya it woz a big fing! You lot, watch it! dont break it! Im gonna get a big mek to ave a look!）”

说完，它转身朝着营地深处，一个更大、更嘈杂、冒着更浓烟柱的工坊走去。

凯尔暂时安全了。技术小子们不再试图粗暴地拆解他，而是像对待一件精密（虽然在他们看来）的未知装置，开始进行更“细致”的观察和讨论，试图找出安全“启动”或“利用”他的方法。

他躺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忍受着身体的痛苦和绿皮们吵闹的环绕，右眼望着那锈红色的、被营地烟雾染得更污浊的天空。

废土绿皮，野蛮混乱，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他暂时的庇护所。在这片充斥着暴力与原始创造力的土地上，他这具残破的躯体和体内混乱的力量，又将与兽人的waaagh!场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统御之路，于最不可能之地，迎来了又一次诡异的重生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