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噬星者 第30章 最终回路

门后的通道与实验室其他区域的死寂破败截然不同。墙壁是光滑如镜的乳白色材质，散发着恒定而柔和的冷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臭氧与薄荷混合的清新气味，几乎让人忘却门外那片血腥与亵渎。通道微微向下倾斜，延伸向不可知的深处，安静得只能听到众人动力甲伺服系统的轻微嗡鸣。

这种过分的“洁净”与“秩序”，反而让人更加不安。死亡守望战士们紧握着武器，警惕地扫描着每一个角落，但这里没有任何隐藏的舱门，没有管道，甚至没有一丝灰尘。

凯尔走在最前方，他的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某种压制，无法像之前那样轻易穿透墙壁感知后方。但他体内那新获得的、更深层次的“统御”之力，却与这条通道，乃至通道尽头的东西，产生着一种奇妙的共鸣。仿佛他不再是闯入者，而是……归家之人。这种感觉让他警惕，却又难以抑制地生出一丝探寻的渴望。

通道并不长，几分钟后，他们抵达了尽头。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圆形房间，房间中央没有任何控制台或仪器，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由同样乳白色材质构成的圆柱形基座，基座上方，悬浮着一个拳头大小的、不断缓慢旋转的多面晶体。

那晶体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色彩，仿佛将星空、极光与金属的光泽融为一体，内部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沿着某种复杂的轨迹流动，构成一幅永恒变幻的微观星图。它散发着一种温和而庞大的信息波动，这波动与凯尔手中的石板，以及他体内的力量，同源而出，但更加精纯，更加……完整。

“检测到超高密度信息载体，能量签名与‘统御者’符号完全一致。”沃特斯-7的电子眼锁定着晶体，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波动，“这似乎是……整个实验室的数据库核心，或者说，‘最终回路’。”

“没有防御系统？没有守卫？”拉格纳环顾四周，狼一般的直觉让他觉得这过于顺利了。

“或许，之前的‘统御遗骸’就是最后的守卫。”卡修斯推测道，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枚晶体，“而凯尔兄弟……以某种方式，通过了‘认证’。”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凯尔身上。

凯尔没有回应，他只是缓缓走向那悬浮的晶体。随着他的靠近，晶体旋转的速度微微加快，内部的光点流动也变得活跃起来，散发出的信息波动更加清晰，仿佛在欢迎，在低语。

他抬起暗紫色的左臂，犹豫了一瞬，然后缓缓伸向晶体。

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晶体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晶体猛地爆发出柔和却无法直视的光芒，将整个房间，连同凯尔在内，彻底吞没！死亡守望战士们下意识地举起武器或抬起手臂遮挡，但光芒并无杀伤力。

光芒中，凯尔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信息的宇宙！不再是之前吞噬时那种狂暴混乱的洪流，而是有序的、浩瀚如星海的知识与记忆，如同温润的水流，缓缓注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统御者”的起源，那并非一个严格的组织，而是一群来自不同种族（甚至包括一些离经叛道的机械教贤者、灵族先见、乃至未知的远古文明遗民）的先驱者，他们超越了种族与意识形态的隔阂，共同探寻着生命的终极奥秘：超越形态的桎梏，达成本质的升华与统一。

他们相信，宇宙万物的力量并非对立，而是可以统御、融合的。他们研究基因、灵能、机械、虚空……试图找到那条通往“终极统一”的道路。“升华之径”实验室，就是他们最重要的研究基地之一。

然而，道路充满了艰难与危险。强行融合不同本质的力量，极易导致意识崩坏和物理性的畸变，门外的“统御遗骸”就是无数失败案例的聚合体。他们意识到，纯粹的武力压制或技术拼接无法实现真正的“统御”，关键在于意识的升华与包容，以及一种能够承载并调和万力的基石。

信息流在这里变得有些模糊和悲伤。实验室似乎遭遇了某种来自外部的毁灭性打击（影像碎片中闪过燃烧的星辰、巨大的阴影、以及无法辨认的敌人），或者是内部的理念分歧导致了冲突。大部分“统御者”陨落或失踪，实验室被废弃，最终回路进入休眠，等待着能够承载其知识的“合适者”。

而凯尔，凭借着他那由多次吞噬铸就的、独一无二的驳杂本质，以及他内心深处对“统御”本能的渴望与领悟，成为了这个“合适者”。

最终回路认可了他。它不仅将“统御者”关于力量融合、基因编译、意识统合的大量理论知识授予他，更重要的是，它将那种包容与理解的哲学内核，以及对万物本质更深层次的洞察力，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这并非直接赋予力量，而是给了他一把钥匙，一本说明书，让他能够更好地理解、掌控、乃至未来继续拓展自己那独特而危险的力量体系。

光芒缓缓散去。

凯尔依旧站在基座前，手指轻轻触碰着那枚已经恢复平静旋转的晶体。晶体的大小似乎缩小了一圈，光泽也略微暗淡。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多了无数庞大而系统的知识，关于如何更精细地操控死灵能量，如何引导欧克蛮力的狂暴而不失理智，如何利用虫族的进化特性进行有限度的自我优化，如何运用剥皮者的技艺进行更安全的形态微调……以及，如何将这些看似冲突的力量，在“统御”的框架下，构建成一个更加稳定、更加高效的内部循环。

他感觉自己对自身力量的理解，从未如此清晰。虽然力量总量没有立刻暴涨，但其“质量”和“可控性”发生了质的飞跃。那种体内力量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冲突反噬的感觉，大大减轻了。

他缓缓收回手，转过身，面对着他的临时同伴们。

他的眼神依旧异色，但那份非人的冰冷与混乱感减弱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蕴含着无尽知识的平静。

“我得到了‘统御者’的遗产。”凯尔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不是武器，不是力量，而是……知识。关于融合，关于进化，关于如何在这条危险的路上走下去的知识。”

他看向卡修斯、拉格纳、博杜安、科沃斯，以及每一位死亡守望战士。

“我知道，我的存在，我的道路，依旧充满争议，甚至在某些教义下堪称异端。”他坦然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统御者’的理念，并非为了毁灭或征服，而是为了探寻超越种族与形态隔阂的、生命升华的可能性。这条路布满荆棘，失败者化为怪物，就像我们之前看到的。但成功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他抬起手，暗紫色的左臂上，能量纹路平和地流转，不再有之前的躁动不安。

“我无法强迫你们相信或接受。但我想提出一个建议——或者说，一个邀请。”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死亡守望的职责是监视和对抗异形威胁。而我所走的这条路，我所拥有的力量，以及未来可能面对的、类似于‘统御遗骸’甚至更可怕的、因力量失控或恶意实验而产生的威胁，是否也在你们的监视范畴之内？”

卡修斯沉默着，血红色的目镜与凯尔对视，似乎在权衡着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

凯尔继续说道：“与其让我这样一个‘不可控因素’独自在宇宙中游荡，不如让我在你们的‘监视’之下行动。我们可以共享情报，共同应对那些因‘统御’理念扭曲而产生的威胁。同时，我所掌握的知识，或许也能在某些方面，为对抗我们共同的敌人——无论是虫群、死灵还是混沌——提供新的思路。”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提议。将凯尔这样一个行走的“异端”纳入死亡守望的视线，甚至进行有限度的合作。

拉格纳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如果他摘了头盔的话），咕哝道：“听起来比写报告有趣多了。而且，有个能吞噬虫巢暴君的‘怪物’在身边，至少打架的时候不用担心背后。”

博杜安沉稳地点了点头：“他的力量确实独特，如果运用得当，是对抗大敌的利器。必要的监视是必须的。”

科沃斯的身影在阴影中微微一动，算是默许。

其他战士也大多露出了思索的神色。经历了这么多，他们意识到宇宙的威胁远非传统教条所能完全涵盖。凯尔的存在，虽然危险，但或许也是一种必要的“武器”。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卡修斯，等待着他的决定。

卡修斯看着凯尔，看了很久。最终，他缓缓开口道：“凯尔·法伦，你的存在，你的力量，你的道路，确实是对阿斯塔特信条乃至帝国真理的巨大挑战。”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但是，正如你所言，帝皇之敌当前，生存与胜利高于一切。你的力量已经证明了其价值。而‘监视潜在的巨大威胁’，本就是死亡守望最核心的职责之一。”

他向前一步，伸出带着动力甲的手：“我，卡修斯，以圣血天使及此支死亡守望残部分队指挥官的名义，暂时认可你作为‘特殊合作者’的身份。你将处于我们的监视之下，但我们也将在合理范围内，为你提供必要的支援与协作，共同应对来自‘统御’相关以及其他异形领域的威胁。此协议，直至更高层级的命令抵达，或你表现出对帝国与人类的敌意为止。”

这不是完全的信任，而是一种基于现实利益和职责的、脆弱的同盟关系。但这对凯尔来说，已经足够了。他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来消化新获得的知识，逐步掌控自己的力量，而死亡守望的身份和资源，能为他提供不小的便利。

凯尔伸出手，与卡修斯那覆盖着红色陶钢的手掌握在一起。

“我接受。”

协议的达成，让船舱内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虽然隔阂与警惕依然存在，但至少有了一个共同行动的基础。

“那么，合作者，”卡修斯收回手，看向那枚旋转的晶体，“我们现在该如何处理这个‘最终回路’？以及，如何离开这里？”

凯尔将目光重新投向晶体：“最终回路的大部分核心知识已经转移。它现在更多是一个象征和导航信标。我可以关闭它，或者……带走它。”

他沉吟片刻，伸出手，再次触碰晶体。这一次，他运用新获得的知识，引导着体内的能量，与晶体进行了一次简短的交流。

晶体轻轻震动了一下，旋转逐渐停止，内部流动的光点也平息下来，最终化为一块看似普通、却依然蕴含着微弱能量波动的透明晶石，落入凯尔手中。

“导航数据已经下载到我们的飞船。”凯尔将晶石收起，“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我们该离开了。”

他看向通道来时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阻隔，投向了无垠的星海。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拉格纳问道。

凯尔的脑海中，浮现出最终回路传递的、除了知识之外的一些零散信息碎片——几个模糊的坐标，一些关于其他“统御者”设施或类似实验地点的暗示，以及……一个关于某个古老强敌，可能对“统御”理念抱有极大敌意和贪欲的警告。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此刻，他不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行。

“先离开破碎星环。”凯尔做出了决定，“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据点，休整，消化这次获得的信息。然后……”

他的异色瞳孔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然后，主动去探寻其他的‘统御’遗迹，或者……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角鹰”运输船再次启动，载着这支成分奇特、关系微妙的队伍，驶离了这片埋葬着梦想与疯狂的星域，向着未知的、充满无限可能与危险的未来，继续前进。凯尔的统御之路，刚刚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