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名剑录 第28章 缘尽于此，各凭造化

穿过那流光溢彩的秘境通道，仿佛跨越了某种无形的界限。林无锋只觉周身一轻，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纯而古老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吸入一口便觉四肢百骸舒畅，连番苦战带来的疲惫都减轻了几分。

他定睛看去，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山洞或遗迹，而是一片广袤无垠、气象万千的奇异天地。天空呈现出一种柔和的混沌色彩，并无日月，却有柔和的光线洒落，照亮了下方连绵起伏、形态各异的山峦，有的苍翠欲滴，生机勃勃；有的赤红如火，热浪隐腾；有的漆黑如铁，锋锐之气逼人；有的土黄厚重，沉稳如山；更有河流蜿蜒，或清澈见底，或幽深如墨，散发出不同的灵气波动。远处，有瀑布如银河垂落，水声轰鸣；近处，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古老的气息，草木清香、泥土芬芳、金属锐气、大地沉凝…种种气息交织，却又奇异地和谐共存。

这里的灵气不仅浓郁至极，更蕴含着一种古老而原始的道韵，仿佛置身于天地初开、法则初显的混沌之地。然而，在这片看似祥和的景象之下，林无锋敏锐的《敛息诀》却感知到潜藏在每一处山水、每一片林木之后的、无数道或强或弱、属性各异却都危险无比的煞气波动，提醒着这里绝非善地，机遇与危险并存。

冷雨和高远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但更多的是警惕。高远伤势未愈，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在这浓郁的灵气下才稍微顺畅了一些。

墨辰站在他们前方不远处，负手而立。他妖异的脸上没有任何惊叹或好奇，仿佛对眼前这足以让任何剑修疯狂的一切早已司空见惯，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扫过这片蕴含无尽造化的天地，最终落回林无锋三人身上。

他的目光淡漠，如同在看几件完成了使命、即将被丢弃的工具。

“此地便是传承秘境。”墨辰开口，声音清冷平淡，在这片瑰丽而危险的天地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无情。他没有丝毫介绍的意思，仿佛他们根本不配知道更多。

“秘境开启，时限十日。时辰一到，尔等自会被秘境之力传送出去。”

他微微停顿，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掠过，那眼神中没有丝毫并肩作战过的情分，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施舍般的漠然。

“一路行来，尔等助我集齐密钥，功过相抵。”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至此，缘分已尽。”

“此地机缘无数，亦凶险万分。是得造化，还是葬身于此…”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仿佛看透蝼蚁命运般的嘲弄。

“…皆看尔等自身造化。好自为之。”

言罢，他竟不再多看三人一眼，仿佛他们的存在本身便已多余。身形微微一晃，周身空间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下一瞬，便如同鬼魅般从原地彻底消失，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提醒，更没有半分同行之意。他就这样将他们三人，随意地丢弃在了这片陌生而危险、一步一生死的秘境入口。

干脆，利落，冷漠到了极致。

仿佛他们一路的搏杀、韩七的牺牲、柳轻絮的残退、所有的鲜血与付出，在他眼中，都只是达成目的的必要消耗，如今目的达成，这些消耗品便可随手弃之，连多看一眼都是浪费。

高远猛地握紧了拳头，因用力而指节发白，脸上横肉抽搐，眼中充满了屈辱与愤怒，却最终化为一声无力而沉重的喘息。他伤势太重，连愤怒的力气都显得不足，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一切情绪都显得苍白可笑。

冷雨面无表情，但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寒意骤然锐利了几分，她只是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双剑【蛇吻】，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林无锋站在原地，望着墨辰消失的那片空无一物的虚空，心中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只有一种冰冷的、前所未有的明悟，如同冰水浇头，透彻心扉。

他再次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纯粹由剑与实力决定一切的世界里，弱小本身就是原罪。没有实力，便只能被利用，被支配，被如同尘埃般随意拂去。所谓的“缘分”，所谓的“队友”，在更高的目标和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蝉翼。

墨辰的高傲，并非来自他的性格，而是源于他那深不可测、足以无视规则的实力和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姿态。他瞧不起他们，是因为他们太弱，弱到只配被利用，弱到连让他稍微费心安排一下后事的价值都没有。

‘终有一日，我要站得足够高，高到让所有人，包括你墨辰，都无法再随意决定我的命运，我的价值，将由我自己来定义！’

这个念头，如同一颗被冰封的种子，在此刻深深地、冰冷地嵌入了林无锋的心底，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此地不宜久留。”林无锋迅速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未曾发生，“入口处动静可能引来麻烦。高师兄需要尽快疗伤。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冷雨点了点头，她也迅速压制了情绪。高远也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点了点头。

三人小心翼翼地向侧翼的一片散发出温和木行与水土气息的茂密古林移动。林无锋将《敛息诀》运转到极致，感知着周围的动静，避开那些散发出强烈攻击性煞气波动的区域。冷雨则警惕地戒备着后方和侧翼。

幸运的是，他们很快在一条灵气氤氲、水汽中蕴含着浓郁生机的溪流旁，发现了一处隐蔽的石洞。洞口被茂密的、散发着淡淡灵光的藤蔓遮掩，洞内干燥，且附近的灵气似乎格外温顺调和，蕴含着滋养生命的柔和气息，对疗伤大有裨益。

“就在这里。”林无锋仔细探查一番后，确定洞内并无煞兽栖息，只有一些无害的喜阴灵草。

三人进入洞中，高远立刻盘膝坐下，取出疗伤丹药服下，全力运转功法，贪婪地吸收着此地浓郁而温和的灵气，修复着受损严重的经脉和冻伤。林无锋和冷雨则在洞口轮流警戒，丝毫不敢大意。

秘境中的时间似乎流逝得很快又很慢。转眼间，三天过去。

在高远不惜丹药和此地极其优越的疗伤环境的辅助下，他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严重冻伤的双腿恢复了知觉，虽然离痊愈还差得远，真气运转也依旧滞涩不畅，实力十不存一，但至少已能勉强自如行动，不再需要人时刻搀扶。

期间，曾有数次强大的、属性各异的煞兽气息从附近掠过，但都未曾发现这处隐蔽且气息温和的石洞。

第三日傍晚，高远缓缓睁开眼，长吐出一口带着冰寒气息的浊气，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

“我好多了。”他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中气足了一些，“不能再拖累你们了。秘境机缘难得，十日之期已过近半。”

他看向林无锋和冷雨，眼神复杂，带着一丝释然和决绝：“我们就此分开吧。各自去寻找机缘。是生是死，各安天命。”他深知自己状态依旧极差，跟着他们，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是累赘，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危险。墨辰的话虽然残酷，但却是最真实的丛林法则——在这秘境中，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林无锋和冷雨对视一眼，都没有反对。这是最现实，也是唯一的选择。

“高师兄，保重。”林无锋郑重道。

“小心。”冷雨言简意赅。

高远重重点头，拿起靠在洞壁的、那面布满冰裂纹几乎报废的巨盾残骸（他已无合适兵器），率先走出了石洞，选择一个灵气相对平和的方向，步履略显蹒跚却异常坚定地消失在密林之中。他的背影，带着一丝悲壮和放手一搏的决绝。

石洞前，只剩下林无锋和冷雨。

“你也准备走吧。”冷雨看向林无锋，声音清冷，“一起行动，目标太大，效率也低。”

林无锋点了点头：“好。冷师姐，珍重。”

冷雨不再多言，对她而言，孤独和警惕才是常态。她身形一动，如同暗影般悄无声息地掠入另一个方向的丛林，瞬息间便不见了踪影。

转眼间，喧闹过后，只剩下林无锋一人站在溪流边。

他深吸一口秘境中浓郁而古老的灵气，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仿佛有两簇冰冷的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

墨辰的冷漠抛弃，高远的决然离去，冷雨的独行，韩七的牺牲，柳轻絮的残退…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强大的动力。

十天时间，他必须抓住每一刻！不惜一切代价变强！

他仔细感知着周围天地间流转的不同属性的灵气和煞气，最终选择了一条灵气流向活跃、且隐隐散发出与他【惊雷】剑特性相近的锐利金煞之气的路径。《敛息诀》运转到极致，【惊雷】剑悄然出鞘寸许，他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潜入了这片充满无限可能也遍布死亡陷阱的传承秘境深处。

他的目标明确而唯一：寻找机缘，提升实力！不顾一切！

而那枚被墨辰以最冷漠的方式埋下的、向往绝对力量与高位的种子，开始在秘境养分的滋养下，悄然发芽，冰冷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