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名剑录 第3章 有剑流云

砺剑谷的喧嚣渐渐平息。通过考核的六十三名少年少女，脸上的兴奋与忐忑尚未褪去，便被几位面色冷肃的外门执事引领着，离开山谷，沿着一条更为僻静的青石小径，向着主峰山腰处行去。

人群安静了许多，经历了问心路的压力、测力碑的考验、尤其是幻煞阵中那与煞兽虚影的生死搏杀（尽管是虚影，但那煞气与攻击的痛楚却真实不虚），这些少年们褪去了不少稚气，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与肃然。

林无锋走在人群中，依旧不起眼。但他腰间那柄残破的碎风剑，以及他之前在幻煞阵中那冷静到令人心悸的表现，让周围几个少年下意识地与他保持了些许距离，目光中带着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小径尽头，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石殿。殿门古朴，上方悬着一块铁黑色的匾额，上书两个凌厉的大字——兵窟。

一股森然冷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铁锈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煞气，从殿内弥漫而出，让在场不少少年打了个寒颤。

一位身穿深灰色执事服、独臂、面容如同刀劈斧凿般冷硬的老者，如同雕像般立在殿门口。他仅存的右臂抱在胸前，眼神扫过新晋的弟子们，如同在看一堆待处理的矿石。

“我乃兵窟执事，铁鹰。”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金属摩擦，“剑阁弟子，剑为手足，亦为性命。入兵窟，依考核评定，领取你们的剑。”

他侧开身，露出身后幽深的大殿入口。那里面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或寒光四射，反而光线昏暗，只有两侧石壁上镶嵌着的几盏长明灯，散发着幽冷的光芒。空气中那股冰冷的煞气愈发浓郁。

“丙评者，先入。”铁鹰执事冷漠道。

通过考核的六十三人中，大部分都是丙等评价（问心路、测力、实战皆在白光合格或青光良等之间）。他们深吸一口气，带着紧张与期待，依次走入那幽深的兵窟大殿。

林无锋等十余名获得乙等、甲等评价的弟子，则留在殿外等候。

殿内隐约传来金属摩擦声、执事简短的介绍声、以及少年们压抑的惊呼或失望的叹息。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些丙评弟子们陆续走了出来。

他们每人手中都多了一柄剑。剑的样式各异，长短不一，但材质似乎都是某种黯淡的金属，剑身毫无光泽，甚至有些看起来颇为粗糙陈旧，唯有剑锋处，隐隐流动着一抹极淡的、令人皮肤发寒的锐芒。

“丙区之剑，皆取自‘石牙猪煞’。”铁鹰执事的声音毫无波澜地解释道，“特性：‘开锋’。能让剑刃保持恒定锋利，易于切割，对灌注其上的气息略有增幅，更易破开防御。常见，实用。”

领取了剑的弟子们，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新得的兵刃，尝试着向剑身灌注微薄的气息，感受着那锋锐的特性，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这“开锋”特性，对于他们这些初入门的弟子而言，已是极大的助力。

“乙评者，入。”铁鹰执事再次开口。

包括那蓝衣少年在内的几名乙等评价弟子，精神一振，快步走入兵窟。这次等待的时间稍长一些。

当他们出来时，手中的剑明显与丙区不同。剑身材质似乎更佳，隐隐有细微的纹理，光泽虽然依旧内敛，却透着一股精良之感。特性也各不相同，有的剑身轻灵，似乎能略微减轻重量；有的剑格宽厚，似乎带着一丝格挡反震的效果；但都未脱离“实用”的范畴，远非神兵利器。

“甲评者，林无锋，入。”铁鹰执事的目光落在林无锋身上。

林无锋面色平静，迈步走入兵窟大殿。

殿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幽深。两侧是一排排厚重的玄铁架子，上面分门别类地放置着数以千计的长剑。大多样式古朴，黯淡无光，如同沉睡的凶兽。越往深处，架子上剑的数量越少，但剑身隐隐散发出的气息却越发凌厉或奇特。

空气中弥漫的冰冷煞气也更浓，这些煞气并非来自眼前的剑，而是源自这兵窟深处，源自这些剑最初被“夺取”的地方。这些剑，都曾是煞兽躯体的一部分，是它们的獠牙、利爪、骨刺，被剑阁强者斩杀后，直接剥离而出。它们只是工具，承载着特性的死物，再无煞兽的凶戾，却也永远带着一丝冰冷的起源痕迹。

铁鹰执事跟了进来，独臂指向大殿最深处的一个独立玄铁剑架。那剑架上，只稀疏地放着十余柄剑。

“甲评可选乙区剑。自行挑选，只可观摩，不可灌注气息试剑。”铁鹰执事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选定离手，概不退换。剑，只会被更强者夺取，或在你死后易主。记住，它是工具，不是伙伴。”

林无锋目光扫过那十余柄剑。它们样式各异，有的宽厚，有的细长，有的弯曲如蛇，有的笔直如尺。每一柄剑身旁都放着一块小铁牌，简略标注着剑名、原煞兽种类、以及最重要的——特性。

【重岳】：取自“厚土甲煞”。特性：沉重。挥砍之力大增，势大力沉，但速度迟缓。

【蛇吻】：取自“碧鳞蟒煞”。特性：毒蚀。剑锋带微弱腐蚀毒性，伤口难以愈合。

【裂风】：取自“疾风豹煞”。特性：锐利。极致的锋利，穿透力极强。

【流云】：取自“幻光雀煞”。特性：迅速。

林无锋的目光在“流云”二字上停下。

那柄剑造型简洁修长，剑身比制式长剑略窄三分，通体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如同天空般的青白色，材质并非金属，反而像是某种轻韧的异骨打磨而成，表面光滑如镜，几乎能照出人影。剑格很小，仅够护手，剑柄缠绕着细密的、不知名的青色丝线。整柄剑给人一种轻灵、迅捷、干净利落的感觉。

特性：迅速。并非让剑本身变快，而是能轻微刺激持剑者的手臂经脉与反应神经，提升出剑与变招的速度。一个看似简单，却极其实用的特性。对于经历过生死搏杀、深知速度重要的林无锋而言，这比那些花哨的特性更有吸引力。

他没有犹豫，伸出手，握住了流云剑的剑柄。

入手微凉，极其轻盈，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剑柄的缠绕物触感细腻，防滑且舒适。

“选好了？”铁鹰执事问道。

“是。流云剑。”林无锋将剑从架上取下。

铁鹰执事看了一眼流云剑，沙哑道：“幻光雀煞，极难捕捉，其核心异骨所化之剑，轻灵迅捷，适合走轻灵路线的剑法。特性‘迅速’，于缠斗、抢攻、闪避中颇具优势。但剑身轻薄，不利硬格重兵器。善用之。”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林无锋握着流云剑，跟着铁鹰执事走出兵窟。殿外等候的那些弟子，目光瞬间聚焦在他手中的新剑上。那流云剑青白色的修长剑身，与丙区、乙区那些黯淡的金属剑截然不同，一看便知非凡品，引得众人纷纷侧目，眼中满是羡慕，甚至…一丝隐藏的贪婪。

蓝衣少年看着林无锋手中的流云剑，又看了看自己乙区挑选的一柄能轻微增幅气息穿透的“破甲”剑，嘴角微微抽搐，有些不甘地扭过头去。

“剑已领取，各自归舍。明日辰时，外务堂报到，分配职司与修行资源。”铁鹰执事冷漠地交代最后一句，便如同雕像般不再理会众人。

有新晋弟子迫不及待地尝试向新剑灌注气息，熟悉特性。林无锋则只是简单地将流云剑插入腰间一个临时配发的普通皮鞘，与那柄残破的碎风剑一左一右悬在腰际。

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走到一旁僻静处，缓缓拔出流云剑。他没有灌注气息，只是以最基础的握剑姿势，轻轻向前刺出一剑。

动作不快，但剑尖刺出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握剑的右臂经脉似乎被一股微弱而奇异的流动感轻轻拂过，手臂肌肉的反应速度似乎快了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刹那！使得这简单的一刺，比预想中更快、更顺畅地到达了目标点！

果然迅速！

林无锋眼神微亮。这特性，与他的战斗风格极为契合。他需要的是更快、更准、更有效的杀戮，而非华丽的大开大合。

他还剑入鞘，面色恢复平静。利器虽好，终究是外物。真正的根本，还在于自身。

他转身，随着人流，向着分配给外门弟子的居所区域走去。身后，兵窟那冰冷的煞气渐渐远离。

腰间，两柄剑轻轻晃动。

一柄残破，灰暗，铭刻着过往的挣扎与死亡。

一柄崭新，流云，承载着未来的杀戮与希望。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在这森严庞大的剑阁之中，这柄名为流云的剑，将是他新的爪牙。而想要握紧它，不被他人夺走，需要的，是远比现在更强大的力量。

夜色渐深，剑阁外门弟子居住的“杂役谷”中，灯火零星。林无锋坐在简陋的石屋内，指尖轻轻拂过流云剑清凉的剑身。

窗外，山风呼啸，如同无数利剑掠过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