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名剑录 第31章 权柄初窥

阴风呼啸，卷起漫天金属碎屑，打在岩壁上发出噼啪声响。峡谷两侧，是无数断裂、扭曲、锈蚀的兵刃残骸，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腥气和驳杂的煞气，令人窒息。

林无锋五人小心翼翼地在峡谷中穿行。按照厉天狂所赠地图，他们已在此搜寻了半月。期间遭遇了数次“煞刃旋风”和“噬金虫群”的袭击，虽有收获，找到了几块品质不错的“泣血铁”，也发现了几柄残破煞兵，但特性普通，材质甚至不如他们手中损毁的兵刃。

“这鬼地方，好东西早被人捡光了吧！”拓跋雄挥舞着新得的“镇岳锤”，一锤将一只潜伏的“影刃蝎”砸成肉泥，闷声道。镇岳锤特性“震荡”威力不俗，但过于沉重，消耗巨大。

海青云以“雷牙刀”格开一道突如其来的煞气刃，雷光闪烁，将刃气击散。“雷牙”的“麻痹”特性在应对灵活敌人时效果显着，但刀身偏轻，与他绵长的剑势略有不合。他叹道：“无主煞兵，可遇不可求。即便找到，特性是否契合亦是难题。”

林无锋默然。他手中仍用的是制式“断浪剑”。厉天狂所赠煞兵虽好，但并非完全契合自身《庚金不灭剑体》。他需要一柄兼具“锋锐”、“破煞”特性，且材质能承受金煞剑元全力爆发的剑器。这等煞兵，即便在宗门宝库中，也需天价功勋，且往往有价无市。

“前方有能量波动！”负责侦查的萧杀忽然传音。

五人精神一振，悄然靠近。只见峡谷一处隐蔽的拐角，三名身着内院服饰的弟子，正被一大群形如猎犬、通体由金属构成、獠牙锋利的“刃牙兽”围攻！这三名弟子修为皆是剑尊中期，但配合生疏，兵刃也只是普通制式，此刻已是险象环生，其中一人左臂鲜血淋漓，显然受了重伤。

“是王师兄他们！”石勒认出了那三人，是比他们早几届入门、但天赋普通的弟子，常年在外域执行一些低风险任务。

眼看一名弟子就要被刃牙兽扑倒，林无锋眼神一凛：“救人！”

话音未落，五人已如猛虎出闸！林无锋断浪剑划出凌厉弧线，直取兽群首领；拓跋雄镇岳锤轰然砸下，地动山摇；海青云雷牙刀如电穿梭；萧杀身影鬼魅，专攻要害；石勒盾牌如山，护住伤员。

战斗毫无悬念。刃牙兽虽凶悍，但在林无锋五人犀利的攻击下，很快被斩杀殆尽。

那三名被救的弟子惊魂未定，看着气息强悍、煞兵精良的林无锋五人，脸上满是感激与敬畏。

“多……多谢林师兄！多谢诸位师兄救命之恩！”为首的王师兄连忙躬身道谢，姿态放得极低。他们入门更早，但修为、实力、地位已远不如林无锋这匹迅速崛起的黑马。

林无锋摆手：“同门之间，不必客气。伤势如何？”

“还……还好，只是李师弟手臂伤得重，需要尽快回宗门医治。”王师兄连忙道。

林无锋取出一瓶疗伤丹药递过去：“先处理伤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护送你们出谷。”

“这……这怎么敢再劳烦师兄！”王师兄受宠若惊。

“无妨，顺路而已。”

护送三人出谷的路上，王师兄几人态度恭敬，言语间充满了对林无锋五人实力的羡慕与推崇。

“林师兄你们真是太厉害了！那些刃牙兽，我们拼死都挡不住，你们几下就解决了！”

“是啊，还有这煞兵，真是神兵利器！我们不知要攒多久功勋才能换到一柄。”

“听说林师兄你们连骸骨龙王都斩了，真是我辈楷模！”

听着这些恭维，看着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敬畏，林无锋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掌控力量、被人仰视所带来的微妙满足感。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仰望那些强大的师兄师姐。而现在，角色已然互换。

力量，不仅能守护自身，还能决定他人的生死……乃至命运。这个念头，如同种子，悄然落入心田。

数月后，离尘洲，血战秘境，第六层“戮神战场”。

这里是一片真正的古神魔战场碎片。天空破碎，大地焦黑，随处可见巍峨如山的巨大骸骨和断裂的星辰。煞气浓郁到化为实质的魔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疯狂的杀戮意志。能踏入此层的，至少是剑侯境（八级天煞）的精英弟子。

林无锋小队正在围攻一头堪比剑侯中期（九级王煞）的“熔岩巨魔”。经过数年苦修、无数资源堆积以及数次机缘（终于在残兵峡找到一柄特性“破甲”、材质极佳的“裂金剑”），林无锋修为已至剑侯初期巅峰，战力滔天。拓跋雄、海青云等人也相继突破，小队实力今非昔比。

战斗极其惨烈。熔岩巨魔咆哮，岩浆如雨，大地崩裂。林无锋裂金剑罡撕裂虚空，与巨魔硬撼！拓跋雄等人全力配合，阵法运转，煞兵轰鸣！

最终，付出重伤代价，巨魔被斩杀。磅礴的煞气涌入体内，林无锋盘膝而坐，全力炼化。就在他心神沉浸的刹那，戮神战场那蕴含的古老、霸道、唯我独尊的杀戮意志，如同潮水般冲击他的识海！

“杀！杀尽一切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力量！至高无上的力量！才能掌控一切！”

“权柄！生杀予夺的权柄！才是永恒的真理！”

无数混乱、暴虐的念头疯狂涌现！林无锋紧守心神，《庚金不灭剑体》运转到极致，剑心如同风暴中的孤舟，摇曳不定。以往，他都能凭借坚韧意志将其压下。但这一次，或许是修为提升，或许是连番杀戮的影响，或许是……内心深处那早已种下的种子开始萌芽，一丝对“绝对力量”和“生杀大权”的渴望，竟与这股杀戮意志产生了细微的共鸣！

他仿佛看到，自己手持神兵，屹立云端，脚下是臣服的万灵，一言可决生死，一念可动乾坤！那种执掌权柄、俯瞰众生的感觉，是如此令人……迷醉。

“不！”林无锋猛地惊醒，冷汗浸透衣背。他强行斩灭那丝妄念，但心底却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痕迹。力量与权力，就像毒药，尝过一丝滋味，便再难忘记。

与此同时，云梦洲，宗门事务殿，偏厅。

李慕云静立其中，对面是一位面容古板、气息威严的刑律殿执事。他刚结束一次艰难的宗门任务——调解两个附属家族因资源星开采权引发的激烈冲突，甚至牵扯到了门下弟子斗殴伤亡。

“李家主，王家主，此事缘由本执事已查明。”李慕云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如今修为已达剑侯境，道心通明，更因多次成功处理类似纠纷，被云逸长老点名协助处理一些宗门外围事务。“黑曜星开采权，依宗门旧例，当以‘竞标’与‘贡献’结合裁定。你两家此前争斗，已触犯门规。现本执事裁定：黑曜星未来十年开采权，由出价更高、且近年对宗门贡献更多的李家获得。王家需赔偿李家伤亡弟子抚恤，并罚没三年家族资源配额。你等，可服？”

李家主闻言大喜，连忙躬身：“服！服！谨遵执事法旨！”王家主脸色惨白，嘴唇哆嗦，但在李慕云那平静却蕴含压力的目光下，最终也只能颓然低头：“王家……服判。”

看着两家家主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命运因自己一言而改变，李慕云心中并无快意，反而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但不可否认，在这种裁决、调停的过程中，他确实感受到了一种超越个人武力的“力量”——规则的力量，秩序的力量，或者说……权力的力量。

他能让一个家族兴盛，也能让一个家族衰败。这种掌控他人命运的感觉，与仗剑杀敌、快意恩仇截然不同，它更复杂，更隐晦，也……更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他谨守“太上忘情”之心，告诫自己需“至公”，但权力带来的便利与影响力，却也实实在在。无论是获取稀缺的修炼资源，还是查阅宗门秘典，亦或是让家族亲人得到更好照拂，拥有一定的权柄，确实事半功倍。

数年后，离尘洲，内院议事堂外。

林无锋刚汇报完一次清剿幽冥道据点的任务。堂内，几位气息渊深的长老正在议事，其中不乏世家出身的长者。他们谈论着宗门资源分配、外部势力博弈、乃至更高层次的秘境探索资格，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是林无锋这个层面难以接触的。

他看见一位真传弟子（某大世家嫡系）从容步入议事堂，与长老们谈笑风生，而像他这样凭借战功晋升的精英弟子，却只能在堂外等候召见。那种无形的壁垒，清晰可见。

“林师弟，此次任务完成得不错。”一位相熟的长老走出，勉励道，“好好干，宗门不会亏待有功之臣。不过，有些事，急不得。修为、战功固然重要，但宗门维系，亦需平衡各方。你……明白吗？”

长老的话意味深长。林无锋躬身称是。他明白，个人勇武，在宗门这个庞大机器中，只是晋升的阶梯之一。要想获得真正的资源倾斜、话语权，乃至……改变某些规则，就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以及……融入乃至掌控一部分权力体系。

他望向议事堂那扇紧闭的大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炽热。那里面，决定的可能是亿万灵石的流向，是一个秘境的归属，是无数弟子乃至附属势力的命运。而他现在，还只是门外之人。

云梦洲，经阁顶层。

李慕云被特许进入查阅一些关于“心魔劫”与“宗门治理”的秘典。在这里，他看到了更多宗门隐秘，了解了更多关于资源调配、势力平衡、乃至与其他巨擘宗门博弈的卷宗。他越发意识到，个人的超脱与宗门的存续发展，密不可分。拥有更高的地位和权力，不仅是为了自身修行，有时也是为了守护心中的“道”，践行所谓的“至公”。

当他合上最后一卷玉简，走出经阁时，夕阳余晖洒落。他看着脚下这片恢弘的宗门山河，看着远处那些忙碌的弟子，心中那份“独善其身”的念头，似乎淡了一些。或许，“兼济天下”需要的力量，并不仅仅是手中的剑。

两处高峰，两种心境。

林无锋在血与火中，感受着力量带来的掌控感，对权势的渴望，如同野草，在杀戮的土壤中悄然滋生。

李慕云在法与理间，体味着权力带来的责任与便利，对更高位置的考量，逐渐超越了单纯的个人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