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轻被抬上太行山时,这位素来温和的将军,望着崖下渐远的中山国,眼中满是不甘——他终究没能护住这片刚有起色的土地。
卢奴城外的军营之中,刘备攥紧了案上的竹简。
墨迹晕开了“仁德”二字,字里行间满是体恤之语,此刻却像根刺扎得他眼疼。
他原想以仁德为盾,先安惶惶世家,再收离散民心,逐步将人民军挤出中山国。
可现实的耳光来得响亮:他不过是支“客军”,一无官职印绶镇场,二无世家根基托底,凭什么让人家俯首听令?
前几日还对他躬身行礼的豪强,转头就拉私兵接管卢奴城。
派来的人笑得客气,话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玄德公远来辛苦,卢奴城狭小,恐容不下大军,特备城外营寨,请将军暂且‘歇驻’。”
随后,世家豪强将“赤匪余孽”的罪名扣向所有曾与人民军有过交集的百姓。
人民军建立的粮栈、工坊被付之一炬,血流顺着青石板缝淌进护城河,连河水都染成了暗红,风里飘着焦糊与血腥混杂的气味。
“大哥!再不管管,这成什么样子了!”张飞的丈八蛇矛重重顿在地上,震得帐内案几上的陶碗嗡嗡作响。
关羽抚着长髯,丹凤眼沉得像深潭,没有说话。
刘备望着卢奴城的方向,火光在夜色里此起彼伏,哭喊声顺着风飘进营中。
他能在乱军里杀出血路,却拦不住一场以“秩序”为名的屠杀。
无力感像藤蔓,死死缠住他的喉咙,连呼吸都带着疼。
他只恨自己人微言轻,连一句“住手”都喊得苍白。
混乱很快引来了秃鹫。
张举的叛军从东北杀来,喊着“杀汉官,分田地”的口号;
驻守河间的汉军打着“剿匪”旗号南下,实则沿途劫掠,农户的鸡犬被追得满街跑;
连远在渔阳的张纯都派来了骑兵,马蹄踏过麦田,留下一片狼藉,眼里只盯着中山国的粮草。
人民军成了众矢之的,在各方势力的绞杀中节节败退。
就在这时,恒水边上的芦苇荡里响起一声粗哑的怒吼。
彭虎踩着一具敌军尸体,将染血的拳头举过头顶:“他娘的都给老子站直了!哭个屁!
世家把咱当牲口宰,汉军把咱当肥羊啃,今天要么跟着某杀回去,把场子找回来,要么就烂在这泥里喂鱼——选哪个?!”
一个断了门牙的小兵先吼起来:“杀回去!跟他们拼了!”
紧接着,怒吼声浪盖过了河水涛声,残兵们捡起地上的断矛、卷刀,眼里重新燃起了火。
彭虎提着把豁口的环首刀,冲在最前面。
他不管什么阵法谋略,只凭着一股悍勇,专挑敌人最密集的地方撞。
豪强私兵的阵型被他冲得七零八落,汉军的辎重队被他夜袭烧了个精光,连张举那号称“百战精锐”的叛军,都被他堵在山谷里杀得哭爹喊娘。
沿途百姓见他打着赤旗,纷纷扛着锄头、拿着扁担加入队伍。
等兵临卢奴城下时,这支最初只有三千人的残兵,已膨胀成三万人的洪流。
“玄德公救命啊!”世家子弟跪在城外,前几日递帖子时锦缎袍子连灰都不染,此刻却沾满泥污,跪着扯住刘备的衣角,把昂贵的料子蹭在泥地里,哭得涕泪横流。
前几日还嗤笑刘备“软弱”的他们,此刻只求他进驻守城。
刘备终究点了头,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抱陶罐的农妇踮脚给赤卫队员递水;半大孩子举着削尖的木棍,跟在队伍后喊“杀豪强报仇”。
他看着赤卫队员护着百姓的模样,忽然想起孙轻遇刺前的话:“民心在我们这边。”
原来不是托大,是事实——那些他护不住的人,正自己站起来,护着他们信的“理”。
刘备派去劝降的使者很快被彭虎赶了回来,带回的只有一句狠话:“让刘备看好他的城头,老子这就来摘汉旗!”
彭虎正指挥人打造云梯,却传来刘兰的传令兵:“文丑已领军一万出邯郸,直逼太行山腹地,令你即刻回援!”
他狠狠一拳砸在云梯上,望着城头上飘动的汉旗,又回头望了望太行山的方向,最终咬着牙挥手:“撤!终有一天,老子还会杀回来!”
回山的路上,几万百姓拖家带口跟在队伍后面。
大家都念叨着:“跟着人民军,有活路。”
彭虎勒住马,看着这缓缓移动的人潮,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比打仗时还沉。
经此一战,彭虎声名鹊起,成了人民军中冉冉升起的“虎将”。
同一时间,灵丘县的凌豹正站在一处断壁上,望着远处张纯叛军的炊烟。
他听闻中山剧变,然后率两千人南下支援。然而抵达时中山国的战局已变,彭虎早已撤走,他成了一支没人接应的孤军。
凌豹却异常平静,在混乱的局势下,带着这支队伍白天在山林里穿行,避开叛军的斥候,摆脱汉军的追兵。
可好不容易回到灵丘时,城头已插满了叛军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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