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的龙骨,横亘在曾经是太平洋的海床上。
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一座正在拔地而起的钢铁山脉。它汲取了被击毁的虚空魔族旗舰“戮仙号”的暗色金属骨架,又融入了地球上所有国家倾尽所有送来的合金与灵材。两种文明的残骸在此处交织,一种冰冷死寂,泛着吞噬光线的幽暗;一种闪烁着地球各色矿石的本源光泽,温暖而顽强。
从高空俯瞰,数以百万计的工作人员如同忙碌的蚁群,在龙骨与初步成型的舰体框架上攀附、移动。自动焊接机器人喷射出的蓝色弧光,日夜不息,像在为这头沉睡的巨兽勾勒着神经脉络。沉重的工程机甲发出沉闷的轰鸣,将一块块数层楼高的复合装甲板吊装到位,铆接的巨响如同为文明送葬,又如同为新生奠基的沉重鼓点。
风尘悬浮在舰体正上方的主控平台上,脚下是蔓延数千里的庞大造物。狂风卷起他早已失去光泽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的脸色是一种透支后的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沉静如深潭,倒映着下方这片钢铁的洪流。
他手中没有拿着任何图纸,所有的构建蓝图、能量回路、空间叠层参数,都以神念的形式在他识海中疯狂推演、重组。他的指尖不时在空中虚点,每一次落下,远处舰体的某个关键节点上,便有一道繁复无比的淡金色道纹一闪而逝,悄然融入金属深处,与整艘巨舰的科技结构严丝合缝地嵌合在一起。
“第七千三百二十一区,‘灵能转换核心’与‘聚变反应堆’并联接口,能量溢散率又超过了阈值。”墨衡的声音透过风尘耳边的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电子杂音。“我们需要调整‘导灵金’的铺设角度,再偏转0.7弧度,但那样会挤占备用能源管道的物理空间。”
风尘闭上双眼,识海中瞬间构建出那片区域的完整立体模型。金色的道纹线条与银色的能量管道交织、碰撞,模拟运行。片刻,他睁开眼:“不必调整物理结构。在接口外围,以‘小须弥阵’为基础,叠加三层‘虚空镜纹’。能量溢散由实转虚,导入亚空间缓冲,待峰值过后再反馈回流。”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只剩下快速敲击虚拟键盘和能量流动的模拟声。几秒后,墨衡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叹服:“……可行。能量溢散被成功约束在安全区内。老风,你这手‘无中生有’,算是玩到头了。”
风尘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算是一个回应,随即又投入到下一个难题中。
这不是他熟悉的布阵,以天地为盘,灵脉为基。这是在一个人造的、冰冷的钢铁造物内部,强行开辟出一条能让玄奥道法与唯物科技共存的通路。每一次落笔(布阵),都像是在刀刃上跳舞,既要保证阵法的效能,又不能干扰舰体本身数以亿计的精密仪器和能量回路。
“领袖,‘铱-193’库存告急!”另一个紧急通讯接了进来,是负责资源统筹的官员,声音焦急,“那是稳定超空间引擎核心磁场的必需元素,我们翻遍了所有库存,拆解了所有能找到的废弃卫星和深空探测器,缺口依然巨大!”
风尘的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曾经的城市群,如今只剩一片被琉璃化的广袤平原。他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通讯网络,传递到全球每一个建设节点:“拆掉‘文明丰碑’的基座。”
通讯频道里瞬间一片死寂。
那座正在建造的、用以铭记所有牺牲者的“文明丰碑”,是战后所有人唯一的精神寄托,它的基座,使用了大量从旧时代遗迹中回收的稀有金属,其中就包括“铱-193”。
“风尘先生……”资源官员的声音带着颤抖,“那是……纪念碑啊!”
“我知道。”风尘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记住他们,不需要一块冰冷的金属。我们需要的是带着他们的希望,真正地走下去。拆。若有罪责,我风尘一肩担之。”
命令被贯彻执行了。当巨大的工程机械开始小心翼翼地分解那尚未完工的纪念碑基座时,无数通过直播看到这一幕的人,都默默地流下了眼泪。那不是愤怒的泪,而是一种混合着痛苦、释然与决绝的复杂情感。将缅怀的象征,熔铸成求生的阶梯,这是文明在绝境中,做出的最残酷,也最伟大的抉择。
资源危机暂时缓解,但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风尘大人,墨衡先生,”玄璚清脆又带着一丝空灵的声音在两人身边响起。她不知何时已来到主控平台,依旧是一身七彩霞光流转的衣裙,只是灵体似乎凝实了不少。她眉头微蹙,指着下方舰体中部一个正在合拢的巨大模块。“那个区域,是规划的‘生态循环园’吗?我能感觉到,那里的‘土地’意志正在哀鸣。”
风尘和墨衡(通过全息投影出现在平台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正在铺设的,是从全球各地收集来的、仅存的肥沃土壤样本,旨在在漫长的航途中建立一个封闭的生态循环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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