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江的夏天,仿佛被黄浦江的潮水所淹没,那潮湿的空气,就像一张黏腻的网,紧紧地缠绕着人们,让人感到心慌意乱。然而,在 1937 年的霞飞路上,却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这里是法租界,洋楼林立,错落有致,仿佛是一座欧洲小镇被移植到了沪上。每一栋洋楼都有着独特的风格,有的是巴洛克式的华丽,有的是哥特式的庄严,还有的是文艺复兴式的典雅。这些洋楼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与周围的梧桐树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街道上,咖啡馆里飘出的爵士乐声,如同流水一般,在半条街上回荡。那悠扬的旋律,时而激昂,时而舒缓,让人不禁沉醉其中。穿着西装的洋人们,或在街边漫步,或在咖啡馆里谈笑风生;身着旗袍的名媛们,优雅地走过,留下一路的芬芳;而拉着黄包车的车夫们,则在人群中穿梭,他们的吆喝声和车铃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市井之声。
然而,这看似繁华的景象,却掩盖不住背后的虚伪和不安。战争的阴影笼罩着这座城市,人们的生活也因此变得动荡不安。在这虚假的繁华背后,隐藏着多少的悲欢离合和无奈。
苏清沅就是在这天,撞进了陆时衍的怀里。
她刚从圣约翰大学的图书馆出来,怀里抱着一摞英文版的医学典籍,急匆匆地往家赶——母亲还在等着她回去熬药。走到街角时,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突然急刹,她躲闪不及,整个人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怀里的书散了一地。
“抱歉,小姐,你没事吧?”
苏清沅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一道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仿佛春天里的微风轻轻拂过耳畔,带着些许淡淡的烟草味。这声音让她不由得抬起头来,视线瞬间与一双深邃的眼眸交汇。
那是一个男人,他身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浅灰色西装,线条流畅,完美地勾勒出他修长的身材。西装的领口处,一条深蓝色的领带打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的褶皱,显得他格外严谨和专业。
男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透露出几分歉意,但在那歉意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他的眉毛微微上扬,给人一种温和而又坚定的感觉。
当他弯腰伸手帮苏清沅捡起地上的书时,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一股微凉的温度从他的指尖传递过来,让苏清沅的心头微微一颤。
“我没事,是我自己没看路。”苏清沅连忙缩回手,脸颊微微发烫,蹲下身捡书。
男人捡起最后一本《外科手术学》,看了眼封面上的名字,笑着说:“苏清沅?圣约翰医学院的?”
苏清沅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不算认识,”男人把书递给她,“我是陆时衍,昨天去你们学校做过讲座,关于战时急救的。”
苏清沅这才想起,昨天确实有个姓陆的医生来讲座,据说刚从北平协和医院回来,医术高明。她当时因为要给母亲抓药,没去听,没想到今天竟在这里遇见了。
“原来是陆医生,”她接过书,抱在怀里,“抱歉,昨天我没能去听您的讲座。”
“没关系。”陆时衍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书上,“你对西医外科感兴趣?”
“嗯,”苏清沅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向往,“我想当医生,以后能救更多的人。”
陆时衍的眼神暗了暗,随即又恢复了温和:“很好的志向。这世道,能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就多一分希望。你家在这附近?我送你回去吧,天快黑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苏清沅犹豫了一下,看着怀里沉甸甸的书,还是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陆医生了。”
上车后,苏清沅才发现,车里除了司机,还有一个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坐在副驾驶,眼神警惕地看着窗外。陆时衍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解释道:“他是我的助理,陈默,负责我的安全。”
苏清沅“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霞飞路上,她看着窗外掠过的洋楼和梧桐,忍不住问:“陆医生,您从北平回来,是打算一直在沪江行医吗?”
陆时衍沉默了片刻,说:“不一定。现在北平不太平,沪江也未必安全。我回来,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培养更多的战时急救人员,比如,救更多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苏清沅看着他的侧脸,夕阳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竟让她觉得,这个陌生的男人,身上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车子停在一条弄堂口。苏清沅下车,对陆时衍道谢:“陆医生,谢谢您送我回来。这本书……”她想起自己还没还他昨天讲座的讲义,“明天我把讲义给您送过去吧,您在哪个医院任职?”
“我不在医院,”陆时衍说,“我在法租界的‘仁心诊所’坐诊,你要是方便,明天上午可以过来。”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诊所的地址和我的电话,有事可以打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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