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
意识在黑暗与窒息的边缘疯狂挣扎。河水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林皓的四肢百骸,疯狂掠夺着他体内仅存的热量。耳朵里灌满了水流沉闷的咆哮,肺部火烧火燎,迫切地渴望着一口空气,却被更冰冷的液体无情灌入。他本能地屏住呼吸,双手却如同焊死一般,死死抱住怀里的帆布包,那是比他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混乱的枪声、叫骂声、摩托车的轰鸣……岸上的一切声音都被水流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他像一段无根的朽木,被湍急的暗流裹挟着,翻滚着,撞上水下的岩石、枯枝,带来一阵阵钝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就在他肺部的空气即将耗尽,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刻,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拽住了他破烂的衣领,将他拼命向上拉扯!
“哗啦!”
他的头猛地冲出了水面!
冰冷而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他几乎炸裂的肺部,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呛出大量的河水。他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尽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刮过喉咙的痛楚。
他发现自己正被一个强健有力的臂膀拖着,朝着河岸边游去。视线因为河水和虚弱而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到拖拽他的人似乎穿着深色的、湿透的粗布衣服。
很快,他的身体接触到了岸边湿滑的淤泥和水草。那人奋力将他拖上岸,自己也筋疲力尽地瘫倒在旁边,大口喘息着。
林皓趴在冰冷的泥地上,咳出了最后几口呛进肺里的河水,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寒冷如同无数把锉刀,正在一寸寸地磋磨着他的骨头和意志。左臂的枪伤在河水的浸泡下,疼痛变得麻木,但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触目惊心。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救他的人。
那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粗糙,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眼神却异常沉静和锐利。他穿着一身湿透的、打着补丁的黑色粗布棉袄,腰间扎着一根草绳,脚上一双破旧的草鞋沾满了泥浆。看打扮,像是个普通的渔民或者船工。
“多……多谢……”林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那汉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坐起身,警惕地扫视了一下河对岸和上下游,确认没有追兵跟来,这才松了口气,将目光重新投向林皓。他的目光在林皓破烂不堪、沾满血污和泥水的工装上停留了一下,又落在他即使昏迷也死死抱在怀里的帆布包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你是什么人?怎么惹上那帮水匪和东洋鬼子的?”汉子的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水匪?东洋鬼子?林皓心中一凛。原来那伙武装分子是水匪,而日军也追到了这里。救他的这个汉子,似乎对这里的情况很了解。
他不能暴露真实身份和目的,但对方救了自己,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我……我是从上海逃难出来的……路上……路上遇到了抢劫,好不容易跑掉,又……又撞上了鬼子和那伙人……”林皓编造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语气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多谢老哥救命之恩……我……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他下意识地护紧了怀里的帆布包。
那汉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中分辨真伪。林皓的眼神因为寒冷和虚弱而有些涣散,但深处那抹警惕和执拗却难以完全掩盖。
“你这包裹里是什么?值得你连命都不要了?”汉子直接问道,目光如炬。
林皓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是……是家里祖传的一点东西……不值什么钱,但……但是我爹娘留下的念想……”他硬着头皮解释,声音更加干涩。
汉子沉默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他站起身,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浑身湿透、抖得像筛糠一样的林皓,以及他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这里不能久留。”汉子沉声道,“那帮水匪和鬼子说不定还会搜过来。你能走吗?”
林皓尝试着动了动腿,一阵钻心的疼痛和无力感传来,他闷哼一声,摇了摇头。
汉子叹了口气,走上前,不由分说地将林皓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将他搀扶起来:“跟我来,我有个落脚的地方,先把你这一身弄干,处理下伤口。不然,你没被抓住,也得冻死在这荒郊野外。”
林皓此刻也别无选择,只能任由汉子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河岸,朝着附近一片看起来更加荒僻的、长满灌木和芦苇的洼地走去。
汉子对地形极为熟悉,带着林皓在几乎看不出路径的草丛和土坎间穿行,最后来到一个极其隐蔽的、被茂密藤蔓覆盖的土坡前。他拨开藤蔓,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洞口。
“进去。”汉子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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