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到了天津卫,才知道什么叫“风口上的猪都能飞”。可惜我不是猪,是燕子,得先找风眼。塘沽口岸,风大得能把人嘴吹歪,可再歪,也歪不过洋人的枪口。我站在“女王号”军舰射程外,眯眼打量那艘黑漆漆的钢铁王八——它横在码头,像一座会喘气的山,机枪口比刺猬还密。想硬闯?我轻功再好,也飞不过子弹雨。得先找缝,钻进去。
我拍拍怀里钱包——昨儿在天桥“借”的那叠袁大头,硬邦邦硌腰。钱有了,缺的是“身份”。洋人舞会,乞丐免进,我得先把自己包装成“人”。抬头一看,前头正好有家“亨利洋服店”,招牌花里胡哨,门口立着两个木头模特,西装笔挺,假笑得比我偷东西时还真诚。
推门进去,铃铛“叮”一声,柜台后头冒出个秃顶洋老头,蓝眼珠上下扫我,像算盘珠子扒拉:“Can I help you, sir?”我咧嘴,露出八颗牙,牛津腔脱口而出:“Afternoon, my good man. I need a tuxedo, the finest cut, money’s no object.”口音是我在茶馆跟传教士混饭时学的,一开口,秃顶老头立马矮三寸,笑得比模特还假:“Certainly, sir!”
量体时,我余光扫街对面——几个华工正扛着木箱往军舰上走,箱面刷着“British Museum”。我心头“突”地一跳:佛经?好家伙,原来白天就敢明晃晃撞船!我记下木箱尺寸,袖口被裁缝捏了一下才回神。三刻钟后,我穿着黑呢燕尾服、雪白衬衫、领口还别了枚银质领针,活脱脱一“流亡贵族”。照镜子那一瞬,自己都差点信了。甩下二十块大洋,我抬脚走人,心里算盘噼啪:衣服是壳,下一步得找“里子”——舞会请柬。
塘沽最有排场的舞厅,叫“维多利亚俱乐部”,专供洋大人醉生梦死。我溜达过去,门口站着印度阿三门卫,缠头红得似猴屁股,手里橡胶棍“啪啪”敲掌心。我绕后巷,攀水管,三下两下翻上二楼露台——轻功这时不秀,何时秀?露台门半掩,纱帘飞舞,里面传来女人笑声,像一串银元落地,叮叮当当。
我猫腰钻进去,鼻尖先撞见一股香水味——玫瑰混着胡椒,呛得我差点打喷嚏。稳住!隔着雕花屏风,我看见三个洋妞围桌打扑克,裙摆铺得像孔雀开屏。正中那位,金发,雪肤,绿眼珠——得,就是她了。经验告诉我:想混进舞会,最快路径是“美人通行证”。
我理理领结,端着壁柜上的香槟盘,学服务生敲两下门:“Ladies, refreshment?”声音低沉,带一点点意大利口音——洋妞就吃这套。她们回头,目光像探照灯扫我。金发妞最先笑,嘴角弯成月牙:“Well, aren’t you a sight for sore eyes?”我微微躬身,把香槟递到她指尖,故意让杯沿碰到她戒指,叮——脆响,是信号,也是试探。
一杯香槟下去,我知道她叫安娜·伯希安,法国古董商之女,父亲正是伯希和——敦煌佛经的“大买家”。天助我也!我心脏狂跳,脸上却挂“偶遇”的惊喜:“Miss Berthian? I’ve read your father’s paper on the Dunhuang caves — brilliant work!”一提她爹,她眼睛亮成灯泡,立刻拉我坐下,牌也不打了。我半真半假编履历:牛津历史系、家族在清末做外交、如今“投资艺术品”。她听得连连眨眼,长睫毛扑闪得像小扇子。
聊到舞会,她撅嘴:“本来今晚女王号办甲板舞会,可父亲嫌人多,不肯带我去。”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替她拢牌,指尖状似无意划过她掌心,温声:“或许,有位绅士愿意护送你?”她抬眼,绿眸里晃动着盛夏的池塘:“Really? But I don’t even know your name.”我嘴角一挑,声音压到只有她闻得到:“Lee, Edward Lee.”——我给自己现起了个洋名,好记,也够唬人。
三分钟后,我拿到她手写的便条:
“To whom it may concern,
Please admit Mr. Edward Lee, my guest, to the Queen’s Ball tonight. —Anna Berthian”
纸条带着她的香水味,也带着我通往军舰的敲门砖。我吻她手背致谢,唇边停留0.1秒,刚好让温度传导——她脸颊飞霞。欲擒故纵,我借口“准备礼服”先行离开,留她遐想。出了俱乐部,我后背已湿,却笑得比阳光还毒:缝,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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