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的黎明,灰得跟泡了一夜的茶叶渣一样。
我蹲在法租界垃圾筒后面,手里攥着两枚金牙——一枚刻着1888,一枚刻着1889,雌雄钥匙合璧,像一对准备殉情的鸳鸯。
小桃花靠在我对面,胳膊的血渗过西装,滴在地面,绽成一朵小小桃花。
我们身后,是“礼查饭店”404的窗户——刚刚我们用金牙钥匙打开保险箱,里面却只有一张薄薄的洋文纸:
【Wele to the game. Next station: Tianjin.】
我差点把纸吞了:狗日的大佬,拿我们当猴耍,地图压根不在上海!
“还玩吗?”我声音哑得像砂纸。
小桃花把那张纸折成飞机,顺风放飞:“玩,为什么不玩?半途而废,前功尽弃。”
我苦笑:“再玩下去,牙得全拔光。”
她抬眼,眸子亮得吓人:“李三,你甘心只当贼?不想当棋手?”
一句话把我怼住。我摸金牙,心里骂娘:老子想当棋手,可棋子是牙,棋盘是命。
上午十点,租界广播连环炸:
“济南电,张宗昌于专列失踪,生死未卜;北洋政府悬赏五千大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噗嗤笑出声:五千?比我还贵!
小桃花却皱眉:“他若真死,图成无头案;他若假死,暗处更危险。”
我耸肩:“管他真死假死,老子先活。”
我们把两枚金牙熔了。
不是开玩笑,真熔。
借了一家首饰铺的小炉,火苗“呼呼”往上窜,金牙慢慢化成两滴金色小泪,亮得扎眼。
我舀一勺铜水兑进去,增加硬度,再撒上一点白铜,颜色更暖。
小桃花拿镊子搅拌,像调咖啡:“比例七三,硬度高,不易变形。”
我调侃:“你还懂冶金?”
她翻白眼:“在戏班,熔金点翠是基本功。”
我吐舌:这女人,天生当铺老板娘。
金液倒模,冷却后成了两枚素圈戒指,无花无字,只有内壁各刻一行小字:
男戒:牙在,人在。
女戒:图在,命在。
我递给她女戒,她递给我男戒,互换戴上,像完成某种黑道婚礼。
我开玩笑:“要不拜天地?拜完直接入洞房。”
她一拳捶我肩:“拜完先拜阎王,洞房先埋坟。”
我揉肩苦笑:行行行,你说了算。
戒指搞定,我们揣着那张“天津邀请函”,直奔北站。
票是文清砚买的,头等车厢,软座红绒,像戏院包厢。
他亲自来送站,递给我们一只小皮箱:“天津礼物,到地儿再拆。”
我警惕:“不会又是炸弹吧?”
他笑:“炸弹要钱,我穷。”
列车启动,他站在月台冲我们挥手,像送远嫁闺女,眼里却闪着“祝好运”的光。
车厢里,我们对面坐着个洋教士,蓝眼卷曲毛,一开口地道济南腔:“兄弟姐妹,要祷告吗?”
我摆手:“我嘴脏,怕熏了上帝。”
他笑:“主爱金币,也爱金牙。”
说着,他掏出一本圣经,封面竟嵌着一枚小小金十字架,分量眼熟——我熔牙时见过同款色泽。
我心里“咯噔”:洋鬼子也掺一脚?
小桃花用脚踢我:静观其变。
夜里,列车“况且况且”摇晃,我睡得迷迷糊糊,忽觉有人摸我口袋。
我反手一扣,“咔”把那只手腕掰脱臼,耳边“嗷”一声——
竟是洋教士!他另一只手举着一把微型钢剪,专门剪金手指的。
我冷笑:“上帝不叫偷吧?”
他疼得冒汗:“主...主要想考验你的信仰。”
我夺过钢剪,把他金十字架掰下,揣进兜:“考验结束,上帝说合格。”
小桃花在一旁憋笑:“神偷遇神职,黑吃黑。”
天津站,晨雾浓得能舀一瓢喝。
我们刚下车,月台广播突然响起——
“济南急电,张宗昌尸体在黄河发现,面部毁烂,唯金牙尚在,经检验,为二十四K德国制造...”
我愣住,下意识摸自己戒指:金牙在这,那他嘴里那颗是谁的?
小桃花眯眼:“有人掉包,祸水东引。”
我后背发凉:更大的棋手,在下我们这盘棋。
出站口,一辆黄包车“吱”停,车夫递给我一张纸条:
【牙是假的,图是真的,想活命,来桃花照相馆。】
落款——张宗昌。
我手指一抖,纸条差点掉地上:他不是死了吗?
小桃花却笑:“死人写字,有趣。”
我苦笑:死人写字,活人跳坑。
桃花照相馆,位于天津日租界,门脸小,招牌旧,橱窗却摆着一张巨幅照片——
小桃花穿戏服,持桃花扇,梨涡浅笑。
我侧头看她:“你代言的?”
她摇头,眼神却柔:“我十六岁,在这里拍的第一张照。”
我恍然:原来,她的老巢在这儿。
推门,风铃响,柜台后坐着个老头,瞎一只眼,另一只却精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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