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栓拉响的瞬间,我心脏比汽笛还先一步炸鸣——像把锈刀砍在神经上。跳板的木板被夕阳烤得滚烫,却瞬间凉透。我高举双手,指缝里还夹着那两段合体的钥匙,刃口割进掌肉,疼得发晕,却不敢松——那是我唯一的筹码。
沈凤岗站在码头尽头,夕阳把他影子拉得比枪还长,白绷带渗出血色,像给修罗套了层假皮。他身旁的白小曼,和服被海风掀起下摆,露出青紫膝盖;嘴被破布勒得发红,眼里却烧着两簇火,那火里映着我,也映着成千上万中国人的脸。她拼命摇头,示意别管我,可我怎么可能不管?五年前济南站,我拽她出鬼子枪口;今天,就算万弹穿身,也得再拽她一次。
钥匙扔过来!沈凤岗的声音裹着海风,像钝刀磨石,再慢一秒,她脑袋开花。他手指微动,扳机发出饥饿的。我深吸一口咸腥的海风,把钥匙攥得更紧,掌心血顺着指缝滴落跳板,作响。
钥匙可以给你,我抬高声音,让嘈杂的人潮替我传声,先放人。说话间,我余光扫向四周:码头旅客被枪声惊得四散,挑夫丢箱,小孩哭喊,日本宪兵正从百米外跑来,皮靴敲地,像给死刑场打节拍。跳板尽头,两名船警也闻声回头,手按枪套,却犹豫不敢动——沈凤岗穿的是日军文职制服,他们得罪不起。我心里迅速盘账:硬拼,没枪;跳海,钥匙会沉;投降,等于把脖子送铡刀。必须拖时间,等更乱!
沈凤岗显然看透我的心思,冷笑一声,枪口下移,顶在白小曼太阳穴:我数三!阳光照在金属枪管,闪出死神的白牙。白小曼闭上眼,睫毛颤得像风里的纸,却不再摇头,反而挺直脊背,把额头主动迎向枪口——她在告诉我:别妥协!我心脏像被重锤,地一声,热血直冲脑门。
我抬手,把两段钥匙高高举起,阳光照得铜面发亮,像给所有人看一盏小太阳:钥匙给你,也能打开保险箱,可密码只有我知道!——我在诈他,也在赌命。
沈凤岗眯眼,手指收紧,扳机发出的预压声。千钧一发,我猛地侧身,把钥匙狠狠抛向半空——不是给他,而是抛向人群最密集的跳板下方!钥匙在空中划出金色弧线,像断线风筝,瞬间吸引无数目光。沈凤岗本能地抬枪追踪,我却趁这一秒,飞身扑向跳板侧索,双脚勾住缆绳,身体倒挂金钩,地滑下三米,落在码头一堆货箱后。枪声同时响起——!子弹打在我身后铁板,火星四溅,人群尖叫,像被刀砍的蚁群,四散奔逃。混乱,终于来了!
我滚入货箱阴影,顺手抄起地上一根断撬棍,心里快速默数:钥匙落点离我七米,中间隔着四五个翻倒的木箱、三只破碎的皮箱、一群没头苍蝇的旅客。沈凤岗枪法极准,我若贸然探头,等于送死。必须声东击西!我脱下斗笠,用撬棍顶起,露出半只帽檐——!斗笠瞬间被击穿,木屑纷飞。我趁枪声余韵,猫腰蹿到另一侧货箱,从缝隙里看见:钥匙落在一只翻倒的香蕉筐旁,黄铜在夕阳下闪微光;沈凤岗正拖着白小曼,朝钥匙方向冲,左腿明显不利索——是驱逐舰爆炸时的旧伤崩裂了。我心底冷笑:瘸腿的狼,也有弱点!
我捡起一块碎玻璃,朝反方向猛扔,砸中铁皮屋顶,回声巨大。沈凤岗果然调转枪口,我趁机扑向香蕉筐,指尖刚触到钥匙,又一声枪响,子弹擦着筐边,香蕉断成两截,黄色果肉溅我满脸。我抱筐翻滚,利用香蕉滑腻改变重心,撞进一堆缆绳后,手里已攥紧钥匙,却故意大喊:钥匙给你,接着!把一段残片朝空中抛去——真的一半仍在我掌心。沈凤岗抬枪追踪残影,我趁他分神,从侧翼猫腰逼近,撬棍在掌心倒转,用尽全力抡向他后膝——骨裂声,他惨叫跪地,枪仍指向我,却失去准头,打中上空缆绳,断绳地落下,像巨蟒缠住他持枪手。我扑上去,用撬棍抵住他喉咙,低吼:放人!
他竟咧嘴笑,血顺着牙龈滴在我脸上:杀了我,你永远找不到真本。我微怔,就这分神的一秒,他左袖里滑出把微型手枪,顶在我腹部——无声手枪!我本能收腹,还是慢半拍,子弹穿透外衣,擦着皮肉而过,火辣辣疼。我抡圆撬棍砸他腕骨,枪飞,却听他狂笑:李三,你输了!笑声中,他猛地翻身,用断绳勒住我脖子,反向用力——我眼前发黑,耳膜鼓血,双手去掰,却像掰铁箍。白小曼趁机撞向他,用头猛顶他伤口,他吃痛松手,我趁机翻滚,咳得肺都要吐出来。三人扭打成一团,夕阳、血、汗、火,混在一起,像幅扭曲的油画。
突然,哒哒哒一排机枪扫过跳板,木屑纷飞——日本宪兵终于赶到,朝天鸣枪示警,人群趴倒一片。沈凤岗趁乱,用断绳勒住白小曼脖子,拖着她退向船舷,冲我喊:再跟一步,我带她一起下海!他眼里是真疯,我知道他做得出。我高举双手,钥匙在掌心闪冷光:好,我不过——钥匙给你,换她上船。我一步步后退,把钥匙放在地上,用脚尖踢过去。钥匙滑到他脚边,他弯腰去捡,枪管仍勒着白小曼。就在指尖触到铜柄的一瞬,白小曼猛地后仰,用后脑撞他鼻梁——骨裂,沈凤岗鼻血狂喷,手一松,我扑上去,抡撬棍砸他肩伤——血花四溅,他惨叫后仰,翻过船舷,掉进海里,浪花一卷,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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