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顺着晨风一头扎进北平灰白的天幕,像把刀,划开了这场连绵七夜的噩梦。我瘸着腿立在破轿厅门口,看它在云底下翻飞,心里却空得发响——影子倒了,母版毁了,金印悬过角楼,王揖唐半疯,宪兵队自打嘴巴,一切似乎圆满。可我知道,戏真正的**才刚开始:底片在我怀里,鬼子要灭口,汉奸要保命,百姓要真相;而我,得给这座城一个了断。
玉莹把铜版底片举到阳光下,议政丞相缺笔处闪出一道冷光,像未合拢的刀口。这是鬼子自己刻的母版,只要拓出来,和角楼挂过的假印一对比,全世界都知道日本人在华北玩双印骗局。她声音轻,却带着压不住的颤。小辣椒倚在门框,嘴角青紫,仍笑:那就拓,发报,上头条,让鬼子自己咬自己。我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卷油纸,里面是我提前备好的石墨拓包——飞贼干惯了活,官印纹样、钱庄暗记,一拓一个准。石桌当案,宣纸铺平,玉莹按角,我滚墨,小辣椒叼烟把风,三下两下,一纸黑白分明的议政丞相拓片便出炉,缺笔处赫然在目。我对着日光打量,仿佛看见一纸判决书,被告栏写着:日本宪兵队、王揖唐、影子,以及整个伪临时政府。
拓片有了,得让它飞。玉莹联系外国记者,小辣椒找地下电台,我负责——把拓片复写百份,满城散。夜里,我们仨分头行动:我上天坛祈年殿顶,把拓片绑在风筝线上,一放,风送纸上天,炸成无数白蝶,飘进大街小巷;玉莹混进女学生队伍,把拓片塞进《新民报》报捆;小辣椒更绝,半夜摸进伪市政府,把拓片塞进官员办公桌,一人一份,早上开例会,一翻开文件,议政丞相缺笔大印赫然在目,像给每人脸上掴一巴掌。次日,北平炸了锅:学生游行、商人罢市、人力车夫拒载汉奸,连茶馆里说书先生都改口:却说那燕子李三,智盗双印,揭破倭贼奸谋......
宪兵队当然暴跳。午后,城门戒严,电车停运,狼狗满街嗅。可他们不敢大张旗鼓抓燕子李三——影子被定为叛国者,他们若再喊抓飞贼,等于承认印被盗过,于是只能打落牙和血吞,把搜捕令写成缉拿影子余党,挂羊头卖狗肉。我笑到肚抽筋:鬼子也有今天!可夜里,当我回到破轿厅,发现门口砖缝里插着一把手术刀,刀尖挑着半片血染的燕子纸——影子,没死,且在向我下战书。我盯着那刀,心里火苗子冒:好,那就彻底了断。
战书背面,用血写一行日文:明日卯正,天坛圜丘,双印对质,不来,拓片进黄河。我冷笑,把刀插回砖缝:怕你不成!玉莹却担心:明显陷阱。我摊手:陷阱也得跳,不把底片坐实,鬼子转身就能说拓片造假。小辣椒把步枪往桌上一拍:那就在陷阱里再挖个陷阱,埋了他!三人凑头,定下计策:我带底片赴约,她俩埋伏回音壁,用扩音石把现场每一句话,送到天坛每个角落——让百姓、记者、甚至鬼子自己人,都亲耳听见真相。
卯正,雾浓得能掐出水。圜丘三层白石台,像摞起的月亮。我孤身踏上台顶,怀里底片、腰间燕尾剪、肋下纸鸢,一应俱全。四周静,只有雾里偶尔传来早起的雀儿叫。片刻后,雾幕被拨开,影子现身——白和服、黑木屐,脸一半纱布一半水泡,像地狱里爬出的无常。他手里托着一方鎏金大印,议政丞相四字完整,正是日本使馆新铸的真印。他开口,声音被雾裹住,却字字清晰:师弟,底片带来没有?我拍怀里:在这。你的命带来没有?他笑,齿间森白:底片给我,印给你,既往不咎。我嗤笑:你一条丧家犬,有什么资格谈既往不咎?他眼里闪过凶光,却忍下,抬手,把印往台中央一放,退后三步:双印对质,让天下人看。
我上前,把底片也放中央,掏出拓片,拍在印旁:诸位,看好了——我声音拔高,回音壁将每一个字送到远处,此印完整,此底片缺笔,证明倭贼刻双印,一真一假,玩弄华北!雾外,隐约有快门声,百姓惊呼,宪兵喝斥,乱成一片。影子脸色铁青,却忽然狂笑:你以为,我会让你活着下台?他手腕一抖,台底机关响,四道黑丝射出,直取我四肢。我早防着,燕尾剪旋身,断两丝,另两丝却缠住我脚踝,把我拽倒,底片、拓片同时飞起。他腾空翻身,手里亮出手术刀,刀尖直插我咽喉——师弟,下地狱!
刀尖离我喉结一寸,枪响——玉莹!子弹打中他右肩,刀势一偏,钉进石砖,火星四溅。我趁机剪断脚丝,翻身跃起,燕尾剪咬住他腕子,用力一绞——骨裂,他惨嚎,却用左手拔刀,反手刺我肋下。我退半步,纸鸢挡刀,刀穿纸鸢,却卡住龙骨。我顺势一扭,剪柄砸他太阳穴,他踉跄,却狂笑,抬脚踢向中央双印——都别想要!我扑过去,用身体护住底片,印被踢飞,落进台下雾中,百姓惊叫,一阵混乱。我胸口挨他一脚,喉头腥甜,却死死抱住底片:想要?先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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