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书架第三层,林小满已经蹲在石台前,指尖贴上裂痕边缘。温度计读数停在十八度三,和昨早一样。她盯着那道细缝看了几秒,没掏出笔记本,也没动笔。起身时顺手把桌角的日志合拢,轻轻推到抽屉口,只留一条缝。
罗盘摆在柜台上,指针稳稳指向正北。她走过去,将笔放进笔筒——这是三天来第一次,没把它攥在手里。
周予安飘在角落,正把一摞旧书往高处挪。他回头看了眼林小满的动作,嘴角微微翘了一下,没说话,继续整理。
梦境编织者站在书架中间那一排,手里拿着一本封面泛黄的《梦象解码》。他翻了一页,手指不经意地擦过书脊。一道极淡的光从纸页间滑过,像风吹动水面上的倒影,一闪即逝。
整排书忽然轻轻震了一下。
周予安立刻转头。他本以为是书堆不稳要倒,可下一瞬就察觉不对——那些书自动调整了位置。左边的书脊颜色偏暗,封面上多是“夜”“雾”“孤”这类字眼;中间的则带着暖色调,标题里常有“光”“归”“信”;右边最轻快,画着飞鸟、云朵、星星。
“你干的?”他飘近几步,声音压低。
梦境编织者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碰了一下。它自己动的。”
“什么意思?”
“这些书……有自己的情绪。”他轻声说,“它们记得被谁读过,记得眼泪落在哪一页,也记得笑声是从哪一行响起的。刚才那一下,像是它们终于找到了该待的地方。”
周予安怔住。他低头看向脚边一本破旧童话集,封面上的小狐狸正冲他笑。他忽然想起昨天那个小女孩,扎着歪辫子,踮着脚问有没有讲星星变成灯的故事。
林小满走了过来,站到两人之间。她没去碰书,只是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梦境编织者:“你感觉到了什么?”
“不是感觉。”他摇头,“是听见了。很小的声音,像风吹过树叶。它们在说‘谢谢’。”
林小满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看来我们这儿不只是个避难所,还是个疗养院。”
周予安插嘴:“那以后你就是图书管理员兼心灵按摩师?”
梦境编织者也笑了,眼角浮起一点细纹。他把手中的书放回原位,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那本书稳稳落在“治愈系”区域中央,书脊上的烫金标题微微发亮。
午后的阳光斜穿进店,照在他修补古籍的手指上。纸页边缘原本撕裂的痕迹,在微光中缓缓弥合,像冻土遇春,悄然愈合。林小满坐在对面喝茶,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你要是想走,随时都可以。”她忽然开口。
他手一顿,抬起眼。
“我知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生活。”她继续说,“也不该被困在这间小店里。”
他放下笔,指尖还残留着一点微光。他望着窗外街道上来往的人影,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知道吗?我从前做的事,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指令、任务、使命……从来没有一个选择,是我自己做的。”
林小满没打断。
“可昨天,那个小女孩借完书跑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冲我挥了挥手。”他笑了笑,“她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她笑了。那一刻,我觉得……我可以留下。”
“你不后悔?”
“后悔什么?”他反问,“后悔不再听命于谁?后悔不再被控制?还是后悔……开始为自己活一次?”
林小满没再问。她端起茶杯,吹了口气,轻轻啜了一口。
周予安从天花板上飘下来,一屁股坐在柜台上,两条腿晃荡着:“那你以后负责给每本书加个‘梦境滤镜’呗?让人看书的时候也能做美梦!”
“不行。”梦境编织者认真摇头,“力量用多了,容易失控。而且……读书本身就是一种梦,不该被干涉太多。”
“那折中一下?”林小满提议,“只在闭店后释放一次,范围限于店内,用来安抚滞留的情绪。不准影响外界,不准主动进入他人梦境,不准制造幻觉。”
“加上一条。”周予安举起手,“不准让读者梦见我。”
三人同时笑出声。
傍晚,书店即将关门。林小满搬出一块木板,在墙上钉了个新格子。下面摆了个旧木箱,正面刻着两个字:心愿。
“以后有人想说又说不出口的事,可以写下来扔进去。”她说,“我们晚上处理。”
“怎么处理?”周予安凑过去看。
“交给专业人士。”她看向梦境编织者。
他站在箱子前,手掌虚覆其上。片刻后,一丝极淡的银线从箱缝中升起,缠绕在他指尖,随即凝成一颗小小的光点,落进他提前准备好的玻璃瓶里。
瓶身微微发热,里面仿佛有星尘旋转。
“这是……他们的执念碎片?”林小满问。
“不是执念。”他摇头,“是希望。哪怕再沉重的心事,写下那一刻,就已经藏着一点想被听见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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