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的眼皮颤了一下,林小满的手指还贴在它额上,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她没动,也不敢喘重。
那眼皮又动了,极轻微的一颤,像被风吹动的纸页。她缓缓收回手,指尖沾了层灰白粉末,像是石屑,又像是干涸的骨灰。她没擦,只是把手指收进袖口,转身走回断墙边。
周予安躺在那儿,魂体几乎看不见,只剩一点微光贴着墙根,像是随时会被风吹灭的烛火。阿绣蹲在他旁边,双手交叠压在胸口,指节发白,执念在体内翻腾,却不敢外放。
林小满走到她身边,低声说:“它还没醒,但压着的东西在动。”
阿绣没抬头:“镜子还能用吗?”
“不能。”林小满从怀里掏出古镜,布条缠了三层,镜面裂痕比刚才宽了一线,边缘泛着暗红,像干透的血口子。“刚才那一压,是它最后一次能撑住。再动,不是炸,就是彻底死掉。”
阿绣终于抬头:“那怎么办?”
“走。”林小满把镜子塞进最里层的衣袋,用腰带压住,“趁天没亮,离开这儿。他们不会放过这东西。”
“谁?”
“知道它有用的人。”林小满看了眼城外方向,“乱流停了,战鼓也停了,敌军没趁势攻城——不是他们怕了,是他们明白了。这镜子,能影响人心。能止杀,就能催杀。”
阿绣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林小满蹲下,检查周予安的状态。魂脉微弱得几乎探不到,体温低得不像存在。她伸手探他后颈,指尖碰到一丝极淡的热气,像是从地底渗上来的余温。
“他还活着。”她说,“执念没断。”
阿绣忽然抓住她手腕:“你要带他走?他撑得住吗?”
“不带他走,他死得更快。”林小满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留在这儿,等敌军杀进来,把镜子挖走,我们全成陪葬。走,还有机会。”
阿绣没再问,只是扶着墙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球形石像。它依旧跪着,双眼闭合,可那道裂痕,正从额头缓缓向下延伸。
林小满拎起包袱,里面只剩半块干粮、一把铜钱和三张旧符。她把符塞进袖口,包袱一甩上肩,对阿绣说:“扶他起来,贴紧我。”
阿绣点头,弯腰去扶周予安。少年魂体一碰就晃,像被风吹动的蛛丝。她只能用执念缠住他,勉强让他浮起来,贴着自己移动。
林小满走在前头,手按在刀柄上。刀是昨夜从死兵手里捡的,刃口卷了,但她没别的选择。
三人刚踏出庙门,风就变了。
不是风向,是风的质地。原本带着土腥味的夜风,突然变得滑腻,像有东西在空气中游动。林小满脚步一顿,抬手示意身后停下。
阿绣立刻停住,周予安的魂体轻轻晃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扫过。
林小满眯眼看向屋脊。
三道黑影,正从残破的瓦檐上滑下,动作没有声音,落地时膝盖微屈,像猫扑食前的姿势。他们没穿军服,黑衣裹身,脸上蒙着灰布,只露出眼睛——漆黑,无光,像是死人的眼。
她没等对方出刀,直接一把推开阿绣。
阿绣踉跄后退,周予安的魂体撞在断墙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嗡”响,像是琴弦崩断。
林小满旋身,刀横在胸前。
第一道黑影的刀已经到了她面前,直取她胸口。她侧身避让,刀锋擦过衣襟,布料撕裂声清晰可闻。她反手一刀劈向对方手腕,那人竟不躲,任由刀刃砍进皮肉,左手却直探她怀中——目标是镜子。
林小满猛地后仰,腰几乎贴地,堪堪避开那只手。她顺势一脚踹出,正中对方膝盖。那人退了半步,手终于从她衣袋边撤回。
第二人已经逼近阿绣。
阿绣抬手,执念瞬间凝成一道光障,挡在身前。刀劈在光上,发出“铛”的一声,像是砍在铜钟上。她咬牙撑住,光障微微凹陷,却没破。
第三人没动,站在原地,手按在腰间的短刃上,像是在等时机。
林小满喘了口气,抹掉额头的汗。她知道这三人不是普通士兵。动作太稳,眼神太冷,连受伤都不叫痛。这是死士,专为杀戮而生的人。
她刚想开口喊阿绣撤,周予安忽然动了。
少年魂体猛地一震,像是被电流击中,整个人从墙上弹起,悬浮在空中。他没睁眼,可嘴唇在动,声音嘶哑得不像活人:
“他们……不是活的。”
林小满心头一紧。
周予安的魂体开始发抖,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他抬起手,指向第三个黑衣人,声音更弱:“他是……死的。魂被钉在肉里……是死士。”
林小满懂了。
这不是活人刺杀,是死人杀人。敌军把死士的魂强行锁在尸体里,做成刀不入、痛不觉的杀器。这种人不怕伤,不怕死,唯一弱点是执念未断——可他们连执念都被砍断了。
她立刻改换策略。
不再攻人,改攻镜。
她猛地抽出古镜,往地上一按。镜面裂痕微亮,开始缓慢吸气,像是干涸的河床吸着雨水。地上的尘土被卷起,形成一小股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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