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
孟宴臣开口时,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狠狠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涩意,“我说过不会再追究,我真没想到她会这样。”
律师叹了口气,指尖在文件上轻点,语气平静却字字戳心:“当晚您说我方当事人像飞蛾——扑火的飞蛾。
您是蝴蝶,她是飞蛾,说她的喜欢廉价又可笑。”
那些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猛地扎回孟宴臣心上。他喉结剧烈滚动,指尖攥得发白,酒吧初遇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来:女孩端着酒,手一抖就泼在了他的西裤上,那双眼睛里满是慌乱与无措,却又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仰望。
一开始,他确实觉得她像许沁的侧影,可后来才慢慢看清,许沁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白玫瑰,带着清高与疏离;而叶子是野草,带着笨拙的热烈,眼里的爱意纯粹得能照见他自己。
是他先给了她希望。是他默许她的靠近,是他在她递来关心时没有彻底推开,是他让她误以为那份忽远忽近的态度里藏着真心,最后却把这份真心当成了可以随意践踏的尘埃。
“我喝醉了。”
他低声说,声音没什么底气,更像自我剖白,“可我有感觉,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没有彻底失控。”
他清楚记得,那晚他把父母的控制欲、对许沁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全都化作戾气泼向了叶子。
他记得她最后崩溃大哭的样子,记得她撕扯自己的衣服、掐向自己脖子时的决绝,那些痕迹是她绝望的证明,可他当时什么也没做,既没上前阻拦,也没说一句软话。
派出所里,他选择了沉默。
那时他以为沉默是最好的体面,却没想过这份沉默会变成刺向她的刀,让她背负污名,甚至要被学校开除。
“要是我当时解释了……”
孟宴臣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悔恨,“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
是他的优柔寡断,是他的懦弱,亲手推开了那个唯一真心对他的女孩。
他忽然想起那个雨夜,偶然的重逢。
她站在马路对面,离得不算近,可他清楚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却没掉一滴泪,看向他的眼神像看陌生人。
那时他以为她释怀了,可现在才懂,那是彻底的死心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叶子。他想过道歉,想过解释,可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联系方式,都只剩徒劳。
那个满心是他的女孩,被他弄丢了,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来得及说。
叶子的影子在心里疯长,像密不透风的藤蔓,缠得他喘不过气。
心脏骤然抽痛时,他才惊觉,那些试图遗忘的片段,早已刻进了骨血里。
“她没有诬陷你。”
律师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重锤砸在孟宴臣心上,“医院检查报告显示,她当晚只是被你刺激得情绪崩溃,没做任何逾矩之事。
反倒是你醉酒后的言语羞辱,把她逼到了绝境。
你在派出所一言不发,才让事情走到这一步。”
孟宴臣猛地抬头,眼里布满红血丝,眼底是翻涌的悔恨与自责。
“我知道……是我错了。”
原来从不是叶子步步紧逼,是他亲手把她推下悬崖,又在她挣扎时,假装自己是无辜的受害者。
他忽然想通了,自己弄丢的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他的女孩”,是那个在他被父母掌控、活得压抑窒息时,敢用小心翼翼的爱意望着他,眼里只有他的人。
是那个在他对许沁的情感迷茫纠结时,眼睛亮晶晶地告诉他“喜欢是藏不住的”人;是那个暴雨夜穿着小黄鸭雨衣,在危险路口笨拙指挥交通,心里装着纯粹善意的人。
“我知道怎么做了。”
孟宴臣猛地站起身,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攥着文件的指节绷得紧紧的。
他要去找母亲,不惜对抗那份从小到大的掌控,撤回所有指控;他要去学校,澄清一切,还叶子清白;他要找到叶子,郑重地跟她说对不起,哪怕她永远不会原谅他。
他不是不明白,有些光一旦被吹灭,就很难再重新亮起。
但那盏曾照亮过他灰暗生活的灯,是他亲手熄灭的,至少,他该为这盏灯,说一句迟来的、真诚的道歉。
“我想和叶子当面道歉,原谅不原谅,是叶子的事。”
他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但我必须让她知道,我错了。
我必须把欠她的清白和道歉,一字一句,都还给她。”
律师听到他的话,摇了摇头:“孟先生您和我方当事人,没必要再见面了。”
“没必要……”
孟宴臣重复着这三个字,忽然笑了,笑声里全是涩味。是没必要了,他亲手把那束奔向他的光掐灭了,现在又凭什么去找她?
律师整理好文件后,把U盘放到孟宴臣的手中,您可以回去看一看,错对一目了然。
说完律师站起身轻声说道:“孟先生……”
孟宴臣的指尖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个小小的U盘。塑料外壳冰凉,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口那阵尖锐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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