呑噬太虚：我以凡骨燃破诸天 第6章 枯指引路血铸缘

雨水冰冷，砸在脸上如鞭抽般生疼。泥土、苔藓、腐草混合着血腥和呕吐物的污秽气味充斥鼻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深不见底的泥沼里，沉重的双腿拉扯着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背后那处新添的、如同被无形刀锋撕开的豁口，在冰冷雨水冲刷下早已麻木，但那深入骨髓的、源自废弃药园的阴冷威胁感却如跗骨之蛆，驱赶着纪尘亡命奔逃！

跑！离开这里！离那药园！离那指环！！

灵魂深处被强行烙印下的恐怖画面碎片——那双污血淋漓、撕扯巨树根须的邪恶手爪——如同冰冷的毒蛇盘踞心头，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巨大的惊悸。他紧攥着左拳，那截沉甸甸、冰冷刺骨的黑色指环紧紧贴着掌心的皮肉，仿佛攥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那股源自指环、混合着怨毒、憎恨与无尽贪婪的混乱意志，虽已暂时沉寂，却如同未熄灭的余烬，时刻散发着威胁的灼热。

“呼…嗬…呼……” 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仿佛裂开的肺部，胸口残留着能量冲突后的灼痛和灰白裂痕，双臂的紫黑杂质烙印在雨水的冲刷下更加触目惊心，如同缠绕在身的铁锈荆棘。吞噬土芨草根带来的短暂舒缓，已被体内冲突彻底抹杀，身体反而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滞涩，每一步奔跑都像是在拖动一具灌满了沉重杂质的铅棺！冰冷的寒毒和死寂之气在骨髓深处蠢蠢欲动。

昏暗的天光下，嶙峋的山石和扭曲的枯树如同鬼魅般扑面而来。纪尘早已辨不清方向，只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朝着远离药园、远离后山深处的区域疯狂逃窜。药园深处那些被他感知到的其他微弱灵光？此刻都成了最致命的毒饵！指环带来的警告清晰无比——触之，即死！

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污泥，露出更多狰狞的伤口和青紫的淤痕。他不知疲倦地奔跑，或者说，他所有的意志都在对抗着身体崩溃的极限，强迫这具早已透支的躯壳压榨最后一点力量。

意识在剧烈的痛苦、极致的寒冷、沉重的滞涩和灵魂深处惊悸的四重蹂躏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眼前阵阵发黑，景物扭曲摇晃。支撑他向前挪动的，早已不是力量，而是那刻入骨髓的、如同野兽般永不屈服的生存意志！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婉儿…还有婉儿…等着…

一个模糊的名字再次于意识的最底层划过，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随即被冰冷的绝望吞没。喉咙里全是血腥味，视野的边缘泛起灰白。前方，浓密的冷杉林在狂风暴雨中剧烈摇曳，形成一片漆黑的屏障。穿过那里？似乎就能摆脱身后无形的追击？

就在他摇摇晃晃，将最后一分力气用于跨越一根横亘在路上的枯木枝桠时——

噗通！

脚下突然一空！

那根本以为是坚实地面、覆盖着厚厚**苔藓的地方，竟是一个被雨水冲刷得无比湿滑、深陷的斜坡！纪尘本就控制不住身体的重心，此刻如同断线风筝般，一头栽了下去！

“呃啊——！” 一声短促压抑的惊呼被喉咙里的淤血堵住！

身体在湿滑的斜坡上翻滚、撞击！腐朽的树枝、尖锐的碎石毫不留情地撕扯着他残破的身躯！肋下本就有裂痕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背后刚刚被无形利刃撕开的伤口狠狠撞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

纪尘只觉得眼前金星爆裂，整个身体的骨架都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散开！他像一个被丢弃的破布袋，最终重重地摔在斜坡底部的泥泞水洼里！冰冷的污水瞬间灌入口鼻！

强烈的窒息感和濒死的眩晕感同时袭来！求生的本能让他剧烈挣扎，手脚在冰冷的泥水中乱蹬，狼狈无比地撑起上半身，趴在泥沼里疯狂咳嗽呕吐，混合着血丝的泥水不断从口鼻喷出！

完了……彻底完了……

身体…真的到极限了……

无边的冰冷如同厚重的毛毡将他紧紧包裹。指尖深陷入冰冷的淤泥，试图汲取一丝支撑，却只换来绝望的滑腻。背部伤口被污水浸泡后的刺痛感异常清晰，体内的寒毒在冰冷刺激下更加活跃，骨髓里的滞涩感如同生锈的铁链层层缠绕。灵魂深处，指环带来的惊悸稍稍退却，却被这彻底的、物理上的崩溃所取代。

疲惫……沉重……冰冷……痛苦……杂质的束缚……死亡的阴影……

所有负面感觉如同潮水般，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他最后的意识堤防。

纪尘趴在冰冷的泥水中，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已没有。眼皮似有千钧重，视野迅速黯淡下去。

要…死了吗…

就这样…像一条野狗…烂泥里…

不甘！焚心蚀骨的不甘在他心底最深处猛烈燃烧！可那不甘的火焰，却无法点燃这具已然枯竭的躯壳。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冰冷泥沼的刹那——

嗡……！

左手掌心！那枚被他死死攥住、浸染了污泥和血污的冰冷指环！毫无征兆地……发热了！

不，不只是发热！而是如同埋藏在冰原深处的火种，骤然苏醒！

一股微弱却极其凝练的温热感，如同深冬寒夜里悄然点燃的一簇烛火，透过他冰冷麻木的手掌皮肤，异常清晰地传递进来！

这温热感极其微弱，与他体内肆虐的寒毒、死寂相比，如同沧海一粟！

可偏偏在这一刻！

在纪尘精神即将崩溃、身体彻底冻僵的绝境！

这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温暖，不啻于雪中送炭！黑暗中突现的微光！

“嗯…？” 纪尘几乎涣散的意识被这丝突如其来的温热猛地拽回了一丝清明！他布满血丝、几乎睁不开的眼睛，艰难地聚焦在自己那紧握的、沾满污泥的左手上！

指环！是那截黑色的枯指指环！

它…在发热？

这诡异的变化让纪尘心头巨震，死寂的念头泛起一丝涟漪。难道……

就在他惊疑不定、试图集中最后一丝精神力去感应掌中之物时——

嗡！

那股指环散发出的温热感陡然增强了一丝！并且……它似乎……在牵引！

纪尘感觉自己瘫软麻木的身体，竟被掌中这股微弱却顽强的温热，隐隐推动着……朝一个方向挪动了一寸！

方向？

纪尘的目光顺着这股极其微弱的、由内而外几乎难以察觉的推力方向望去——那是他刚刚摔下的斜坡下方，更深邃的冷杉林边缘！一片被巨大腐朽树木根须半掩住的、积满浑浊泥水的洼地！

不！那股温热感指引的方向，似乎并非是浑浊的水面本身，而是……水下？！亦或是……那根系盘踞纠缠、深陷淤泥的根部最深处？

它在指引我去那泥沼深处？

这个念头荒谬绝伦！

纪尘的心猛地一沉！那洼地水洼污浊不堪，散发着浓烈的**气息，更像是野兽刨出的泥坑或者暴雨形成的陷阱！去哪里？和自寻死路有何分别？！

绝望与荒谬感交织！指环的异变到底是救命稻草，还是临死前的诡异幻觉？或者……是它承载的那“邪恶存在”为了某个目的设下的陷阱，要将他引向更深的绝境？！

体内本就被强行压制冲突的四股异力，仿佛因为指环的异动和被这突如其来的“指引”激荡了心神而再次隐隐躁动！背上的伤口被冰冷的泥水浸泡后，刺痛中夹杂着丝丝麻痒，如同有细小的虫子在噬咬！那是感染恶化的迹象！

沉重！冰冷！杂质束缚！伤势恶化！能量不稳！

所有的恶劣因素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压榨着他最后残存的生机！

“嗬……” 纪尘发出一声痛苦绝望的呻吟，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脸庞重重地埋进了冰冷的泥水里！

意识……再次沉沦…比之前更加决绝……

指环的温热感在持续的泥水浸泡和他自身生机的急速流失下，似乎也再次减弱，变得若有若无，如同风中残烛。

结束了……

这一次，似乎没有任何力量能将他拉回。

然而，命运似乎永远喜欢在彻底关上大门前，再狠狠地给予一次绝望的打击！或者说……残酷的“机遇”！

就在纪尘的头颅即将彻底沉入污水泥沼，意识坠入永恒黑暗的瞬间——

嗷吼——！！！！！

一声震彻寰宇、仿佛来自九幽深渊最底层的恐怖咆哮！

毫无征兆地！！！

如同撕裂世界的巨斧，猛地从寒潭最深、最核心的黑暗水域轰然爆发！！！

轰隆！！！

这咆哮并非空气震荡！而是来自整个寒潭水域本身的恐怖共鸣！那死寂漆黑、深不可测的寒潭之水，仿佛瞬间被赋予了生命、注入了狂暴！轰然炸开万丈水浪！水不再是水，是翻滚的、墨绿色的沸腾巨兽！冲天的水浪裹挟着万载沉积的寒意和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般的嘶鸣，直扑云霄！漫天落下的瓢泼大雨仿佛被这巨吼声浪生生震碎、掀翻！

天地变色！

整个后山，乃至青岚宗靠近后山的区域，都在这恐怖的咆哮声中剧烈摇晃！山峰震颤！古木摧折！栖息的妖兽无不魂飞魄散，发出惊恐至极的哀鸣！

纪尘那几乎完全沉入泥沼的濒死意识，被这如同宇宙开辟般的恐怖声响悍然贯穿！！！

如同濒死的鱼被狠狠掼在礁石上！

“咳！！” 他猛地从泥水中弹抬起头颅！双目因极致的惊惧而暴突！瞳孔瞬间收缩到针尖大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响声！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源的、如同面对食物链顶端洪荒巨兽般的绝对恐惧！比灵魂被指环烙印时强烈十倍！百倍！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感官！身体的所有痛苦、疲惫、滞涩都被瞬间冻结！只剩下最纯粹的、连思维都停止的原始战栗！

寒潭！是寒潭！！！

它在苏醒！不！它彻底暴怒了！！！

是为了药园的闯入者？为了这枚“失窃”的指环？还是…察觉到了那个被它撕扯根须的“植物”……的气息？！

逃跑！必须立刻逃跑！！！

求生意志被这灭顶之灾的恐怖威胁硬生生压榨出了最后一点潜能！

纪尘顾不得身体的支离破碎！如同被踩到尾巴的野兽，爆发出生命中最后也是最狂野的力量！挣扎着想要爬起！

噗通！

刚刚撑起半个身体，脚下湿滑的泥地再次让他狠狠滑倒！整个人扑摔向那片指引着他的浑浊水洼！

“唔！！”

头脸再次浸入冰冷腐臭的泥水！

可就在他扑倒、口鼻即将再次没入污水的瞬间——

嗡！！！

掌心！那枚一直被他紧紧攥在左手、已经沾满泥血、滚烫无比的枯指指环！仿佛被纪尘这最后疯狂的扑跌和体内因极度恐惧与求生而爆发出的微弱能量所刺激！

猛然爆发出一股远超之前的、滚烫灼人的热量！！

同时！

纪尘能清晰感觉到，指环与那冰冷污浊的泥水洼底部某个看不见的存在之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如同磁石相吸般的共鸣牵引！

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牵引！混合着他自身绝望前扑的力道！瞬间将纪尘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般，朝着那浑浊的水洼中心——猛地吸扯过去！

噗通——！！！

巨大的水花夹杂着污泥被掀起！

纪尘整个人毫无阻碍地、一头扎进了那片散发着浓烈腐殖质气息、冰冷刺骨、浑浊不堪的水洼之中！

视野瞬间被黑暗和冰冷的浑浊覆盖！腥臭的泥水疯狂灌入鼻腔耳道！强烈的窒息感再次扼住咽喉！

然而，预想中的彻底沉寂并未到来！

身体仅仅下沉了不到半尺！

脚跟似乎触及了某个坚硬冰冷之物！旋即，脚下仿佛踩到了一个巨大的、倾斜的、光滑而坚硬的石板！

一股巨大的滑力从脚下传来！

纪尘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不是被水淹没！

他是被那骤然发力、带着磁石般吸力的指环牵引着，顺着水底那块光滑的硬物，如同滑梯一般，高速下坠！冲向水洼更深、更黑暗未知的底部！

冰冷！黑暗！压迫！眩晕！窒息！被拖拽！

所有感觉混杂在一起，让他几乎彻底昏厥！

这未知的滑坠似乎极其漫长，又似乎只在瞬息之间！

砰！！！

身体猛地砸落！重重撞在同样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惯性的力量让他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剧烈的撞击让纪尘眼前一黑，骨头仿佛又断了几根，喉咙里腥甜再次上涌。

咳！咳咳咳！

他蜷缩着身体，发出剧烈的呛咳，拼命地呼吸着——等等！空气？！

纪尘猛地僵住！

他吸入了空气！冰冷、潮湿、带着浓重的泥土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尘埃气息！

他…不在水里了？！

纪尘挣扎着抬起头，抹掉脸上腥臭的泥水，强忍周身骨裂般的剧痛，睁开被泥水糊住的眼睛。

视线所及，是一片幽深的黑暗。

只有极其微弱的光线，似乎来自头顶上方很高很远的地方——应该就是那个水洼的入口？如同遥远的井口，透下一点模糊的、被水中污泥层层过滤后的昏暗天光。

借着这微光，纪尘艰难地环视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深埋于地底的天然或人工开凿的石室？空间异常开阔，空气虽然冰冷潮湿且混浊，却并未完全阻隔。冰冷坚固的地面铺着巨大的、粗糙的黑石板，刻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四周的石壁高达数丈，向上延伸，隐没在头顶浓重的阴影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沉重到令人心悸的压抑感弥漫在整个空间。仿佛有无数亡魂被禁锢于此，经年累月地发出无声的悲鸣。

在石室的中心……

借着那井口般的微光，纪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矗立着！

不是石柱，不是祭坛，而是一座……

由无数枯朽、断裂、扭曲纠缠的巨大植物根须垒砌成的根之冢！

这些根须呈现出近乎死亡的枯败色泽，深褐、灰黑、暗紫交织，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粘稠的不知名菌丝。它们巨大无比，最小的一截都比纪尘的身体还要粗壮！无数断裂的茬口如同干枯流血的巨大伤口，又像是无数僵死伸向天空的绝望手臂！它们在中心区域盘踞成一座足有两人高的、散发着沉沉死寂与无边怨念的根须之丘！

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某种守护职责却最终被摧残碾碎的悲恸气息，如同凝固的潮汐，沉甸甸地笼罩着整个石室！

而就在那枯根之丘的中心、根须最稀疏缠绕之处！

一点微弱却倔强的……绿意？？

如同坟墓中飘摇的残灯！

那是一截枯焦、断裂、只有小臂长短的根茎碎片，深深镶嵌在巨大的根须之间。它通体焦黑，仿佛被烈焰焚烧过千万遍，只剩下最核心的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近乎消散的深绿色光晕！顽强地在那死寂的枯焦表面下，如同心脏般极其微弱地脉动着！

纪尘的目光瞬间被那点微弱的绿色抓住！

因为，就在他看到这截枯焦根茎的刹那——

嗡！！！！

他左手掌心那截滚烫无比的黑色指环，如同遇到了宿命的强敌！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掌心血肉灼穿的恐怖高热！

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混合着最贪婪的占有欲和最纯粹毁灭意志的狂暴能量冲击，如同高压的气柱，狠狠透过掌心肌肤，轰向纪尘早已伤痕累累的灵魂！！！

“呃啊——！！”

纪尘眼前猩红炸裂！意识如同被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攒刺！整个人剧烈地抽搐起来！那恐怖咆哮声中的冰冷恨意瞬间被引爆至顶点！

然而，就在这足以瞬间毁灭他灵魂的冲击即将彻底淹没他灵智的生死关头！

一个冰冷、古老、死寂、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如同亿万载冻土层深处传来的意志碎片，突然透过他紧握的指环，狠狠灌入他的灵魂深处！

“血……缚其根……枯……印其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