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57章 瞒天异象初凝炁，青铜枷锁暗催魂

夜色如墨，将默园紧紧包裹，唯有远方天际那缩小了许多却依旧顽固存在的秽煞漩涡，如同地狱窥视人间的独眼，散发着不祥的暗红微光。园内，王默然独立于新开辟的几个地脉灵气渗出点之间，周身气息沉凝如山，眼底却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决绝之光。

开凿通道，直入地脉！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如同魔障般挥之不去。地脉深处那精纯、磅礴、近乎无限的灵气，对他而言是难以抗拒的诱惑。尤其是在刚刚“窃取”了海量煞气，实力暴涨，突破在即的此刻，他迫切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且能量充沛的环境来完成最关键的一步。

风险固然巨大，但收益同样诱人。若能成功，他将在【炼气】境便打下远超同阶的雄厚根基，甚至可能获得某些意想不到的好处。

他不再犹豫，兵煞精粹的锋锐之意凝聚于指尖，暗青流光吞吐，对准那灵气最为氤氲的一点，缓缓刺下。

嗤——！

不同于之前破开晶化土层，这一次，指尖传来的触感更加坚韧且充满弹性，仿佛刺入的是某种活物的皮层，带着微微的抗拒与磅礴的生机。一股远比地表浓郁精纯十倍的灵气顺着指尖喷涌而出，竟带着一丝温润的暖意。

“就是这里！”王默然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将开口扩大，动作轻柔，生怕惊动了地脉深处可能存在的意识或那头沉睡的蜃妖。碎石和晶化的泥土被一点点剥离，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幽深洞口逐渐呈现出来。越往下，那股精纯的灵气越发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白色雾霭，从中弥漫而出，吸上一口便觉浑身舒泰，经脉欢鸣。

洞口深处，隐约传来潺潺流水之声，但那绝非普通地下水，而是高度凝聚的灵液流动的声响！更有道道柔和却沛然的能量光带在黑暗中无声流淌，变幻出万千形态，瑰丽而神秘。

王默然深吸一口气，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父母所在的、被碎屑力量牢牢守护的窝棚，眼神坚定。他取出那枚至关重要的苍白碎屑，并非带入地脉，而是慎重地将其嵌入洞口边缘的岩壁之中，确保其镇封之力能最大程度覆盖洞口，既防止地脉灵气过度外泄引来窥伺，也能在他需要时，作为一条快速撤退的“安全绳”。

做完这一切，他再无迟疑，身形一矮，便如同灵活的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通往地底深处的通道。

一入地脉，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磅礴如海的精纯灵气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温和却不容抗拒地浸润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那压力远比地表强大，却并不狂暴，反而带着一种母体般的包容与滋养。通道四壁并非冰冷的岩石，而是某种半透明、蕴含着无数光点的奇异晶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地下空间映照得朦朦胧胧。

王默然顺着灵液流动的方向，向下潜行约十数米，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并不算巨大，却绝对称得上惊人的地下空腔呈现眼前。空腔中央，一条宽约米许、完全由乳白色灵液汇聚而成的“溪流”正缓缓流淌，水声淙淙，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生机与能量。溪流上方，道道七彩的能量光带如同极光般蜿蜒舞动，美不胜收。空腔的壁顶和四周，则布满了那种发光晶石，以及各种形态各异、蕴含着不同属性灵气的矿脉结晶。

这里的灵气浓度，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几乎快要液化！呼吸之间，无需刻意运功，都有大量灵气自动涌入体内，洗涤着经脉，滋养着肉身。

“好一处洞天福地！”便是见多识广的混元老祖，也忍不住在识海中惊叹出声，“小子，你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这地脉品质之高，远超老祖预期！在此处突破，成功率至少增加三成！根基也能打得无比牢固！”

王默然心中亦是狂喜，但他强行压下激动，保持着绝对的冷静。福地虽好，却也可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他极境感知力全开，仔细扫描着整个空腔。

很快，他发现了那头蜃妖的踪迹。

它并未沉睡在灵液溪流之中，而是蜷缩在空腔的一个角落，那里堆积着不少王默然之前投入的、被石盒纯化过的地薯块茎。此刻的蜃妖，体型似乎缩小了一圈，但形态更加凝实，原本虚幻不定的雾气状身体，此刻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白玉般的质感，其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也更加内敛和强大，显然正处于深度蜕变的关键时刻，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王默然选择了一处距离蜃妖较远、地势平坦、且灵气最为充沛的区域，盘膝坐下。身下是温润的灵晶，周围是几乎液化的灵气浓雾。

是时候了！

他闭上双眼，意识沉入体内。《兵厄煅骨经》缓缓停止运转，那磅礴的气血之力和丹田中那根蠢蠢欲动的兵煞精粹也逐渐平息下来。

接下来，是全新的开始——引炁入体，开辟气海！

地脉空腔，灵雾氤氲，光带流转，本应是静谧祥和的修炼圣地，此刻却因王默然丹田内那根桀骜不驯的兵煞精粹，变得风起云涌。

当王默然试图以《基础灵能引导术》那破晓拼凑的法门引炁入体时，兵煞精粹的剧烈反应远超他的预期。它并非简单的抗拒，而是以一种近乎蛮横的王者姿态，宣告着对此地能量的绝对主权！《兵厄煅骨经》的霸道本质，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它绝非甘于循序渐进的良善功法，而是要以战养战、以掠夺成就己身的兵伐之道！

“哼！破晓发下来的破烂玩意儿，也配引导老祖亲传的玄功？”混元老祖在识海中嗤笑，却并无多少意外，反而带着一丝审视，“小子，感觉到了吗？这才是《兵厄煅骨经》该有的气象！吞天食地，铸我不灭兵锋！别再拘泥于那些粗浅的引导术，放开心神，顺应功法本能，以精粹为核，直接吞！”

王默然心中一凛，瞬间明悟。自己之前一直以《基础灵能引导术》伪装、压制，险些忘了自身根基早已偏离“正统”。此刻突破关头，功法自行纠偏，反客为主！

他不再试图温和引导，意识彻底沉入那根躁动不安的兵煞精粹之中。刹那间，他的感知变了！周围那温顺流淌的天地灵气，在他“眼中”不再是无害的能量，而是可供吞噬、炼化、壮大的“资粮”！那兵煞精粹如同苏醒的饕餮，爆发出恐怖吸力！

轰！

整个地脉空腔的能量流动方向被强行改变！乳白色的灵雾不再是自然弥漫，而是被一股无形巨力撕扯着，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涡流，疯狂涌向王默然！其声势远比之前尝试引导时浩大百倍，甚至引动了那条灵液溪流，溪水翻腾，溅起的已不是水花，而是大片大片的灵液，尚未落下便被吸力扯碎、气化，融入能量洪流之中！

如此狂暴的掠夺，瞬间惊动了角落沉睡的蜃妖。它那半透明的白玉身躯剧烈扭动，发出不安的、带着被侵犯怒意的精神波动。这波动如同导火索，瞬间引爆了王默然体内潜藏的诸多隐患——

蚀心蛊毒趁心神激荡骤然反扑！dr. Arvin日志中的疯狂低语趁虚而入！能量过度充盈带来的胀裂剧痛！数重打击叠加，心魔幻象如同潮水般将王默然淹没！

关键时刻，王默然骨子里那份市井挣扎练就的狠戾与守护父母的执念爆发，竟兵行险着，以兵煞精粹那斩灭一切的意蕴反向斩向自身心魔！虽神魂受创，却硬生生劈开了一条清明之路！

心魔暂退，而体内那被压缩到极致的磅礴能量，也终于在失去压制后，于丹田中心轰然爆发！

但这一次的爆发，与任何正统记载的【炼气】境突破都截然不同！

寻常修士开辟气海，乃是于虚无中凝聚一点灵光，化生旋转气旋，纳天地灵炁，其气象或中正平和，或属性显现，但总归是顺应天地，融于法则。

而王默然此刻，那爆开的丹田中心，出现的并非温和的气旋，而是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无尽锐利与吞噬意蕴的——暗青色漩涡！

这漩涡的核心，正是那根兵煞精粹！它仿佛成了气海的心脏，每一次旋转，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铿锵之音，霸道绝伦地撕扯、吞噬着涌入的能量，并将其转化为一种极度凝练、沉重、带着兵戈煞气的暗青色灵炁！

这灵炁的品质，远超普通炼气修士的灵力，其精纯与凌厉程度，甚至堪比一些【远游】境修士辛苦淬炼的本命元气！

更奇特的是，随着这暗青气海的初步成型，王默然那【锻体极境】打下的无敌根基开始真正显现神异。他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共鸣腔，不仅丹田在吞噬，周身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乃至最细微的细胞，都在同步吸收、炼化着地脉灵气，进行着更深层次的蜕变与强化。

他的感知力再次暴涨，虽范围未扩大，但精细度陡增，地脉空腔内灵气的每一丝流动、晶石壁的每一点微光闪烁、甚至角落那头蜃妖体内能量运行的微弱轨迹，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眼前”。这是一种近乎“微观”级别的洞察力！

力量、速度、反应、自愈能力…所有身体素质都在全方位地跃升！这是一种生命层次的升华，远非普通炼气境可比！

然而，福兮祸所伏。

就在他沉浸于这力量暴涨的快感中时，右臂猛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却更加深入骨髓的冰冷与僵直！

青铜化！

那缠绕右臂的绷带之下，青铜色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加深！原本只是皮肤表面的异化，此刻却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拥有生命的金属，向着血肉深处、向着骨骼髓质侵蚀而去！一股沉重、死寂、想要将一切生机都凝固同化的可怕力量，顺着右臂经脉，试图向全身蔓延！

同时，丹田内那新生的、以兵煞精粹为核心的气海，也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其转化出的暗青色灵炁，竟有一小部分自行分离出来，带着浓郁的兵煞气息，主动涌向右臂，似乎要与那青铜化的力量融合！

《兵厄煅骨经》与青铜化，这两种同源而出、却走向不同极端的力量，在王默然突破的关口，其共生与冲突的关系变得更加明显和危险！功法突破带来的力量，正在加速青铜化的进程！

剧痛与冰冷的僵直感从右臂传来，瞬间冲淡了突破的喜悦。

王默然脸色一变，立刻全力催动锈火灵炁！暗红色的火焰汹涌而出，如同最忠诚的卫士，死死封锁住右臂与躯干的连接处，灼烧着试图入侵的青铜化力量，延缓其蔓延。同时，他也尝试引导新生气海的灵炁，不再让其自行滋养右臂。

但那股吸引力是如此自然，如此根植于功法的本源，强行抑制，反而导致刚刚稳定的气海微微动荡。

“哼！现在知道这功法的厉害了吧？”混元老祖冷声道，“力量岂是那么好得的？《兵厄煅骨经》勇猛精进，却也易遭反噬，这青铜化便是其代价之一！你炼化煞气越快越多，这枷锁便收得越紧！除非你能找到真正的‘定炉’之物，或者…”

老祖的话没说完，但王默然明白。或者，就像他之前疯狂设想的那般，兵解旧躯，凝练新身！但那一步，太过遥远和凶险。

当下，他必须忍受这枷锁，并在枷锁中继续前行。

他强压下右臂的不适，将大部分心神重新投入到巩固修为之中。地脉灵气依旧源源不断，支撑着他疯狂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当地脉空腔内的灵雾变得稀薄，那条灵液溪流的水位都明显下降了一指之时，王默然丹田内的暗青气海终于彻底稳定下来。

其规模并不算浩瀚，甚至比一些天赋稍好的破晓修士刚突破时还要小上一圈，但其中蕴含的灵炁之凝练、之精纯、之凌厉，足以让任何感知到的人心惊肉跳！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意念微动，一缕发丝粗细的暗青色灵炁自指尖透出，无声无息地划过身旁一块突出的灵晶。

嗤啦！

那坚硬的灵晶如同豆腐般被轻易切开，断口光滑如镜，残留的锋锐意蕴久久不散。

王默然满意地点点头。这威力，远超预期。如今再对上那日的玄天宗弟子，他甚至有把握在不暴露太多底牌的情况下，数招之内将其解决。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鸣，澎湃的力量感充斥全身。唯有右臂，依旧传来沉甸甸的冰冷感和隐约的刺痛，提醒着他那如影随形的危机。

他走到洞口，取下那枚苍白碎屑。碎屑入手，那股镇封之力对右臂的青铜化似乎有轻微的抑制作用，让那股冰冷感稍稍缓解。

“该上去了。”王默然看了一眼依旧在沉睡蜕变的蜃妖，又感受了一下几乎被自己吸干的小半条地脉分支，嘴角微抽。这次突破，消耗有点吓人。

他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沿着通道向上掠去。

重回地面，天色依旧昏暗，远方的秽煞漩涡又缩小了不少，但依旧存在。默园内寂静无声，父母安然无恙。

然而，王默然刚站稳身形，极境感知便捕捉到——远处，一道属于破晓内务部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微弱神识，正例行公事般地扫过这片区域！

他心中猛地一紧！突破完成，气息无法再完美隐匿！虽然他已极力压制，但那属于【炼气】境的能量波动，绝对无法瞒过有心人的探查！

几乎在同时，他怀中那台刚刚更换不久的能量记录仪，信号灯突然疯狂闪烁起来！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它显然检测到了王默然身上那迥异于之前的、强大的能量反应！

危机骤临！

王默然瞳孔收缩，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如何解释一夜之间从“锻体境菜鸟”跃升为“炼气境修士”？！

一旦暴露，之前所有伪装尽数付诸东流！内务部和赵研究员的深度核查必将立刻降临！

电光火石间，他目光猛地投向远方那依旧存在的秽煞血云，一个祸水东引、铤而走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非但没有收敛气息，反而眼中狠色一闪，猛地催动丹田气海！

但不是爆发全部实力，而是模拟出一种极其不稳定、混乱驳杂、仿佛被外力强行催谷而成的、虚浮躁动的【炼气】境波动！同时，他暗中引导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远方秽煞血云的污染气息，缠绕自身！

下一刻，他猛地扑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痛苦而压抑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周身灵力波动变得极其混乱，仿佛走火入魔，又像是…被那恐怖的秽煞波动意外侵蚀、催化后的失控状态！

他一边表演，一边用眼角余光死死盯着那台尖叫不止的能量记录仪。

内务部的神识，以及这台铁疙瘩，会相信这番“意外”吗？

能否再次瞒天过海，就在此一举了！

地脉深处铸就的非凡气海，此刻却成了悬顶之剑。而右臂青铜化的冰冷，依旧如跗骨之蛆，无声地提醒着他前路的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