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41章 鼠潮砺刃 暗夜微光

灰黑色的潮水，裹挟着令人窒息的腥臭与毁灭的气息，汹涌而来。

地平线在颤抖，那是成千上万只蚀骨鼠奔腾践踏的结果。它们猩红的眼珠在昏暗的天光下连成一片令人心悸的红雾，尖锐的嘶叫声汇聚成撕裂耳膜的噪音风暴，贪婪与疯狂是唯一的主题。

丙级鼠潮！甚至可能逼近乙级！

王默然独立于浊晶矮墙之前，单手握持制式战刀，冰冷的触感从掌心蔓延，竟奇异地与他右臂青铜化的冰冷产生了一丝共鸣。身后的默园，是他绝不能失去的立足之地，是父母未来的庇护所，更是隐藏着石盒与玉髓、关乎他自身最大秘密的所在。

逃？无处可逃。退？无路可退。

唯有战！

“小子，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混元老祖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再无平日的嘲讽，“蚀骨鼠单体孱弱，但鼠海战术最耗元气，尤其对你这种重伤初愈的。它们的牙齿能啃穿合金，爪牙带有轻微的神经毒素和尸腐菌，小心别被围住！”

“闭嘴，看好就是了。”王默然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末世尘埃和鼠群特有的恶臭，却让他胸腔中那点暗红色的锈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缓缓摆出一个最基础的刀法起手式——那是警校培训时学的警用格斗刀术，简单、直接、高效，毫无花哨。与此同时，《兵厄煅骨经》的心法在体内疯狂运转，汲取着地脉节点传来的、经过藤蔓初步过滤的微弱能量，混合着生灵玉髓散发的磅礴生机，强行驱动着疲惫的身体。

第一波鼠群先锋，数十只壮硕如家猫的蚀骨鼠，已然扑到近前！它们后肢发力，带着恶风凌空跃起，张开布满细密利齿的嘴，直噬王默然的头脸、咽喉！

王默然瞳孔微缩，不退反进！脚下步伐一错，身体以毫厘之差避开最致命的扑击，同时手中战刀化作一道冰冷的银弧，精准地横斩而出！

嗤啦——！

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响起！空中爆开数团污黑的血花！三只蚀骨鼠被拦腰斩断，内脏和污血泼洒一地！但另外几只的利爪也擦着他的作战服掠过，带起刺耳的撕裂声，留下几道浅痕。

好快的速度！好强的咬合力！

王默然手臂微麻，这些老鼠的骨头比想象中更硬！而且一股极其微弱但阴冷的麻痹感正从刚才被擦碰的地方试图侵入体内，却被运转的锈火灵炁瞬间焚灭。

不能硬拼！必须利用地形和速度！

他脚步不停，迅速后撤半步，背靠冰冷的浊晶矮墙，减少背后受敌的面积。战刀或劈、或砍、或撩，将基础的警用刀术发挥到极致，每一刀都追求最简洁的杀戮效率，绝不浪费半分气力。

噗嗤！噗嗤！

污血不断飞溅，鼠尸迅速在墙根下堆积。王默然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刀光闪烁间，必有老鼠毙命。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搏杀后的冷厉精准，毫无多余花哨，却又隐隐透出一丝《兵厄煅骨经》带来的、远超常人的爆发力和对角度时机的精准把握。

但鼠群无穷无尽！更多的老鼠绕过正面，从两侧乃至试图爬上矮墙！它们尖锐的爪子抠进浊晶的缝隙，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

王默然压力陡增！他不得不左右开弓，战刀挥舞得密不透风，同时双脚不时踹出，将试图近身的老鼠踢飞。左肩刚刚愈合的伤口开始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呼吸也变得粗重。

这样下去不行！消耗太大！

他眼神一厉，心念微动。右臂之上，那被绷带缠绕的青铜斑纹骤然微微发烫！一股冰冷、暴戾、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顺着手臂经脉涌入战刀！

嗡！

制式合金战刀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轻鸣，刀身之上，竟瞬间蒙上了一层极其淡薄的、仿佛铁锈般的暗红色光泽！

下一刀斩出！

嗤——！

不再是简单的切割声，而是仿佛热刀切入了凝固的油脂！一只格外硕壮的蚀骨鼠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一声，便被从中劈成两半！断面焦黑，仿佛被瞬间高温灼烧后又急速锈蚀！甚至连它喷溅出的血液都在半空中发出“滋滋”声响，化作缕缕黑烟！

兵厄煞气！锈火之威！

虽然极其微弱，但两种霸道力量的初步结合，展现出了惊人的杀伤力！

“哦？有点意思！”混元老祖讶异道，“竟能将一丝锈火意蕴附于凡铁之上？虽然粗陋得可怜，但对付这些杂毛畜生，倒是够用了！小心点用！这玩意耗的是你的本源气血！”

王默然无暇回应。一击得手，他精神大振，开始有意识地调动那丝青铜右臂带来的诡异力量，混合着锈火灵炁，附加在战刀之上。

顿时，他的刀势威力大增！原本需要数刀才能解决的强壮鼠王，现在往往一刀便能重创甚至秒杀！刀锋所向，鼠群仿佛遇到了某种天敌，本能地产生了一丝畏惧，攻势为之一滞。

但代价也是巨大的。每一次催动这股力量，右臂的冰冷刺痛感就加剧一分，那青铜色泽似乎又深邃了一丝，同时对气血的消耗也急剧增加。若非有生灵玉髓和地脉能量持续补充，他恐怕早已力竭。

战斗陷入了残酷的拉锯战。鼠尸在王默然脚下堆积如山，污血浸透了土壤，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他的作战服早已破烂不堪，添上了数十道新的抓痕和咬痕，幸而都未伤及根本。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角滑落，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冷。

在这种高强度的生死搏杀中，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对《兵厄煅骨经》的理解、对锈火与青铜臂那危险力量的运用，都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提升、磨合。那些原本存在于理论和感应中的力量，此刻在刀锋与血肉的碰撞中变得无比真实和清晰。

他甚至开始尝试更精细的操作——比如将锈火能量极度压缩于刀尖一点瞬间爆发，造成更强的穿透和腐蚀效果；或者引导一丝地脉浊气混合兵厄煞气斩出，扰乱鼠群本就混乱的神智。

默园的浊晶矮墙在这场疯狂的攻击中展现了惊人的防御力。那些变异老鼠的利齿竟然难以在短时间内啃动这些被地脉灵气和蜃气浸润过的晶体，只能留下道道白痕。这无疑为王默然分担了巨大的压力。

就在王默然感觉气血消耗过半，右臂逐渐沉重，攻势不得不稍稍放缓之际——

咻——砰！

远处夜空，一枚赤红色的信号弹骤然升空，炸开一朵刺眼的烟花。

紧接着，更加密集的枪声、爆炸声以及某种能量武器特有的嗡鸣声，从鼠潮来的方向响起！其中还夹杂着人类怒吼和指挥的声音。

破晓的支援，终于到了！

似乎有一支精锐小队，从侧翼狠狠地插入了鼠潮的后方，正在疯狂绞杀，试图减轻王默然这边的压力。

王默然压力一轻，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反而更加警惕。谁知道来的会是援军，还是…别的什么？

他一边继续清理扑到近前的老鼠，一边分神留意那边的动静。

来的似乎是一支标准的破晓战斗小组，大约十人。四人手持造型奇特的、似乎是利用明界某种晶石技术改良后的能量步枪，不断点射，精准爆头，效率极高。两人扛着单兵火箭筒般的武器，发射出的不是爆炸弹头，而是张开后能喷射出高压电弧的金属网，瞬间就能清空一小片区域。还有三人手持合金盾牌和战刀，组成坚实的阵线，抵挡着鼠群的冲击。还有一人站在稍后位置，似乎是队长，不断下达指令，同时用一种类似罗盘的仪器扫描着战场。

他们的配合娴熟，装备精良，战斗风格冷酷高效，显然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尤其是那个队长，其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虽然驳杂不纯，远不如明界修士的精纯凝练，但却带着一种经过严格训练的、统一的特质，而且强度赫然达到了锻体后期的水准！甚至接近炼气门槛！

“破晓的制式修炼法？”王默然心中微动。他早就猜测，破晓能够与明界势力周旋，绝不仅仅依靠科技武器，自身必然也掌握了某种能量修炼体系。如今亲眼所见，证实了猜测。

看来，破晓从那些发掘出的上古遗迹、乃至与明界接触中，确实搞到了一些东西，并形成了适合大规模推广、 可能效率较低、隐患不小的“大众版”修炼法门。两界本出同源，修炼之道自有相通之处，破晓走这条路，不足为奇。

那队长似乎也注意到了独立支撑许久的王默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尤其是在看到王默然脚下那堆积如山的鼠尸和那明显不凡的浊晶矮墙时，惊讶变成了审视。

但他没有过多表示，只是指挥小队稳步推进，清剿鼠群。

有了这支生力军的加入，鼠潮的攻势迅速被遏制、分割、歼灭。

半小时后，最后一只负隅顽抗的鼠王被王默然一刀削首，战斗终于结束。

废墟间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遍地狼藉的鼠尸。

王默然拄着刀，剧烈喘息，浑身浴血，几乎虚脱。但他仍强撑着站直身体，警惕地看向那支破晓小队。

小队成员正在打扫战场，检查鼠尸，收集样本，动作麻利。那名队长收起仪器，迈过鼠尸，朝着王默然走来。

他摘下了战术头盔，露出一张大约三十岁左右、线条硬朗、带着一道浅疤的脸庞，眼神锐利而沉稳，打量着王默然，尤其是在他缠着绷带、却握刀杀敌的右臂以及那明显异于常人的矮墙上停留了片刻。

“d级预备役王默然？”他开口，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沙哑和干脆，“我是破晓第七应急反应小队队长，秦虎。奉陈国卫少校命令，前来清剿鼠群。你这里…情况怎么样？”

他的目光扫过王默然身上的伤痕和满地鼠尸，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独立抵挡如此规模的鼠潮，这绝不是一个普通d级预备役能做到的。

王默然喘着气，脸上挤出一个混合着疲惫、后怕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报告长官！没事…之前警校培训不是白练的…多谢长官及时支援！不然我今天肯定交代在这儿了…”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奋战归结为“警校训练”和运气，绝口不提具体细节。

秦虎点了点头，没有深究，转而看向那片被藤蔓部分遮掩、却依旧能看出不凡的默园，尤其是那些散发着微弱灵光的地薯藤和若有若无的七彩雾气。

“你这块地…倒是有些特别。”秦虎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听说附近下面以前是个什么…实验室的遗址？怪不得能长出这些…变异作物。”

他看似随意地走到一株异常肥壮的地薯藤前，蹲下身，用手指捏起一点土壤，搓了搓，又看了看叶片上流转的微光。

“是啊，运气好，也可能是运气不好。”王默然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语气带着点自嘲，“谁知道底下到底有什么，弄得这地邪门得很，虫子都不长，就这玩意儿疯长…也不知道吃了会不会中毒。”

他成功地将默园的异常再次归因于“伪源实验室遗址”，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动承受者。

秦虎站起身，不置可否，从腰间取出一个便携式探测器，对着默园核心区域扫描了几下。探测器屏幕上的数据跳动起来，发出轻微的嘀嘀声。

王默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担心那蜃气被探测到。

但探测器的反应似乎并不剧烈，只是显示该区域能量环境复杂，存在多种未知的低强度辐射和微弱生物信号，但并未超过危险阈值。

秦虎看了看数据，又瞥了一眼王默然，最终收起了探测器。

“鼠群已经被击溃，但残余可能还在附近流窜。我们会在这片区域建立临时清理哨，持续48小时。”秦虎公事公办地说道，“你自己小心。有什么异常，及时通过监测器报告。”

“是！谢谢长官！”王默然连忙点头。

秦虎不再多言，转身带队离开，去建立临时哨位。自始至终，他没有过多追问王默然的实力，也没有深究默园的细节，似乎只是执行一次普通的清剿任务。

但王默然看着秦虎离开的背影，心中却丝毫不敢放松。

破晓的人，尤其是陈国卫手下的人，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秦虎那看似随意的探查和扫描，必然已经收集到了不少数据。他们的“制式修炼法”也引起了王默然的警惕——这意味着破晓的个体实力，正在稳步提升。

危机暂时解除，但来自破晓的注视，显然更加具体和深入了。

王默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开始清理战场，将鼠尸拖到远处集中焚烧处理，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彻底暗下。他回到矮墙内，瘫坐在地，几乎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但今夜的经历，却让他收获巨大。不仅仅是实战经验的提升和对力量掌控的加深，更重要的是，他亲眼看到了破晓战斗人员的实力和风格，并对他们的修炼体系有了初步了解。

“破晓…看来也在摸索着自己的道路。”王默然看着夜空，喃喃自语。两界融合，带来的不仅是冲突，或许还有某种…新的可能性？

而他脚下的默园，在经历了鼠潮鲜血的浸染和战斗能量的冲击后，那些地薯藤蔓似乎变得更加青翠欲滴，核心区域的七彩蜃气，也仿佛浓郁了那么一丝…

祸福相依，危机中总蕴藏着机遇。

王默然闭上眼，一边吸收着玉髓能量恢复身体，一边开始消化今夜所得，并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变强的**，从未如此强烈。

而遥远的破晓前进基地内，陈国卫的终端上，接收到了一份来自秦虎小队的加密简报，其中附带了多项关于“7b-041地块”的现场扫描数据和分析报告…

夜色更深，暗流依旧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