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168章 池底玄兵，薪火承压

王默然突破至【远游境】的磅礴气息，如同在平静（尽管是扭曲的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不仅打破了熔血池区域的能量平衡，更如同黑夜中的烽火，昭示着一位新生远游境修士的诞生。这在资源匮乏、弱肉强食的碎星屿，尤其是在残铁堡这等魔窟，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几乎在他气息稳固、混沌道鼎化为暗金之色的瞬间，残铁堡深处，数道或强横、或阴冷、或充满探究意味的神识，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跨越重重障碍，遥遥锁定了这片区域。其中几道，其能量层级赫然达到了【填海境】，带着一方霸主的威严与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更多的，则是【远游境】乃至【搬山境】的窥探，充满了贪婪、忌惮与跃跃欲试。

然而，所有这些外部的压力，在下一刻，都被熔血池深处那股骤然苏醒的、更加古老、更加原始的恐怖气息所掩盖、所震慑！

“呜——嗡——”

一声非人非兽、仿佛亿万金属摩擦扭曲、又似无数怨魂齐声哀嚎的低沉嗡鸣，自熔血池那翻滚的暗红色熔液深处传来。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穿透力，让整个巨大的陨石空洞都随之震颤！池边的那些巨大断裂兵刃，仿佛受到了召唤，发出嗡嗡的共鸣，其上的锈迹簌簌落下。

熔血池中心，暗红色的熔液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开始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底部，一点深沉如渊、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缓缓浮现，并且越来越大。伴随着黑暗的出现，那股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愈发清晰，其中蕴含着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源自星宇初开时的金石杀伐意志，与池面上翻滚的戾气怨念同源，却又更加精纯，更加……高高在上！

“糟了！惊动池底的东西了！”张明轩脸色剧变，他手中那个简陋的能量监测仪指针疯狂跳动，最终“啪”的一声，核心符文过载，冒出一缕青烟彻底报废。但他凭借技术官的直觉和对能量结构的理解，已然判断出那正在苏醒的存在，其能级远超方才的金属巨猿，甚至可能……接近甚至达到【地境】的层次！那是足以镇守一域的恐怖力量！

洛薇娇躯微颤，脸色煞白如纸，观星阁传承中关于某些极端环境孕育出的“先天煞灵”或“兵魂”的记载浮上心头。眼前这存在，显然并非活物，而是残铁堡万载戾气、金石精粹以及无数陨落强者不屈战意，在熔血池特殊环境下，经由漫长岁月孕育出的某种……法则聚合体！其本质，更接近一种天然的、强大的法则造物！她指尖星辉急速闪烁，试图构建更强大的防护符文，但在那滔天威压下，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玄刹血眸之中，首次露出了极度凝重之色，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悸。兵厄煞气本质上也是杀戮与毁灭的聚合，但面对池底那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仿佛代表着“杀戮”与“金属”本源法则的存在，她体内的煞气竟隐隐传来一种类似“朝拜”与“畏惧”的情绪波动！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与愤怒，但更多的，是面对绝对力量差距时的无力感。她死死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浑然不觉。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王默然，感受最为深刻。他刚刚突破，神识与天地联系紧密，能清晰地“看到”，那漩涡底部的黑暗，并非实体，而是一团高度凝聚的、由最精纯的金石杀伐法则与不朽战意构成的……“核心”！一件或许从未现世、或者早已残缺、沉寂于此的……“玄兵”之魂！？它并非生灵，没有善恶，其苏醒，仅仅是因为自己突破时，汲取了太多属于它的“养分”（戾气与金石精粹），打破了此地的平衡，触动了它沉寂的“本能”！

这“玄兵之魂”散发出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重重压在他的神魂与肉身之上，让他刚刚突破、尚未完全稳固的远游境修为都感到滞涩难行！混沌道鼎剧烈震颤，暗金色的鼎身光芒明灭不定，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不能力敌！这是王默然瞬间做出的判断。以他初入远游的修为，加上状态不全的同伴，正面抗衡这疑似【地境】层次的法则聚合体，无异于以卵击石。

“明轩！分析它的能量结构弱点！洛薇！尝试以星辉之力干扰其法则凝聚，不需要硬抗，扰乱即可！玄刹，护住他们，随时准备断后撤离！”王默然的声音透过强大的威压，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依旧保持着令人心安的冷静与条理。他没有慌乱，而是迅速将科学分析的思路与修真手段结合，分配任务。

他的指令如同醍醐灌顶，瞬间将三人从巨大的惊骇中拉回现实。

张明轩猛地一咬牙，抛开报废的监测器，技术官的大脑在生死压力下极限运转。他死死盯着那旋转的漩涡与中心的黑暗，无视那令人崩溃的威压，全力回忆着之前修复工业炉时对能量回路、物质结构的理解，结合王默然之前提及的“法则聚合体”概念。“既然是能量与法则的聚合，必然存在结构节点和能量流转路径！它的核心是那团黑暗，但支撑它显化、调动力量的，一定是熔血池和周围这些断裂兵刃构成的某种天然阵法！找到关键节点，或许能暂时干扰它！”

他不再依赖仪器，而是凭借肉眼和对能量流动的直觉，疯狂扫视着熔血池四周的环境，试图找出那无形阵法的蛛丝马迹。

洛薇听到王默然的指令，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硬抗是愚蠢的，但观星阁的星辉之力，天生对混乱能量和负面意志有一定的净化与调和作用。她放弃构建强力的防御，转而将全部星辉之力凝聚成一道极其纤细、却无比纯净的“调和之光”，如同手术刀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漩涡周围躁动的戾气云海，并非攻击，而是试图引导、抚平那些暴虐的能量，如同疏解淤塞的河道，从侧面削弱那“玄兵之魂”调动力量的基础。

玄刹低吼一声，压下心中的悸动与屈辱，兵厄煞气全面爆发，但不再是之前那般狂暴失控，而是凝聚成一道暗红色的、充满锋锐意蕴的屏障，横亘在张明轩和洛薇与熔血池之间。她血眸死死锁定漩涡，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准备用身体和煞气，为他们争取哪怕多一瞬的时间。

就在这时，那漩涡中心的黑暗猛地扩张，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无数微小金属棱晶构成的暗沉流光，如同苏醒巨兽的首次吐息，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直射王默然！流光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了细微的褶皱，带着一股湮灭一切物质结构与能量秩序的恐怖意蕴！

王默然瞳孔骤缩！这一击，避无可避！其上蕴含的法则力量，已经锁定了他的气机！

他体内混沌道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轰鸣，刚刚突破的远游境力量全力爆发，混沌死元如同沸腾的江河在经脉中奔涌！同时，他右臂之上的青铜纹路再次灼热，一股苍茫古老的力量自发苏醒！

然而，就在他准备硬接这恐怖一击的刹那——

“蠢货！法则之力，岂是蛮力可挡？观其‘理’，寻其‘隙’，以混沌‘衍化’破之！”

混元老祖那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意念，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老家伙终于不再只是给出模糊的提示！

观其‘理’！寻其‘隙’！混沌‘衍化’！

王默然福至心灵，混沌之瞳瞬间运转到极致，不再去看那流光的形态与威力，而是全力解析其内部蕴含的法则结构！在他的“视野”中，那暗沉流光不再是一道攻击，而是无数细小的、代表着“锋锐”、“坚固”、“湮灭”等概念的金石法则符文，以一种极其复杂而稳定的方式组合而成的能量集合体！

再稳定的结构，也必然存在能量流转的间隙，或者说，不同法则属性结合的“薄弱点”！

找到了！

在那流光即将及体的瞬间，王默然并指如剑，指尖一缕混沌死元凝聚，但其性质并非“锋锐”或“侵蚀”，而是模拟出了与那流光中某一种次要法则属性近乎一致的波动，如同最精密的钥匙，精准无比地“点”向了那法则结构中的一个极其微小的能量间隙！

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异响。

那足以湮灭【搬山境】修士的恐怖流光，在接触到王默然指尖的刹那，其内部稳定的法则结构，竟然因为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同源却异向的扰动，瞬间发生了连锁性的崩溃！如同被刺破了最关键节点的气球，暗沉流光在空中猛地一滞，然后轰然溃散，化为无数混乱的能量光点，消散于空中！

成功了！

王默然以远游初阶的修为，凭借混沌之道对法则的独特理解与衍化能力，以及混元老祖关键时刻的指点，竟然奇迹般地化解了这疑似【地境】存在的含怒一击！

这一幕，让紧张注视着的张明轩、洛薇和玄刹都惊呆了！

然而，王默然却丝毫没有放松。他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刚才那一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对他心神、计算能力以及混沌之力的精微操控，提出了近乎变态的要求，消耗巨大。而且，他能感觉到，池底那“玄兵之魂”被彻底激怒了！更加恐怖的气息正在凝聚！

“不行！不能久留！”王默然瞬间做出判断，“明轩，找到节点了吗？！”

“左前方，第三柄断戟下方三寸，能量回路异常活跃！可能是支撑节点之一！”张明轩嘶声喊道，他凭借对能量流向的敏锐观察，终于发现了一处疑似关键的位置。

“攻击那里！”王默然毫不犹豫下令。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玄刹已然化作一道血色残影，蕴含着磅礴煞气的一拳，狠狠轰向张明轩所指的位置！

轰！

碎石与金属碎片飞溅！那处地面猛地亮起一道刺目的符文，随即迅速黯淡下去！

也就在这一刻，熔血池的漩涡猛地一滞，那正在凝聚的恐怖气息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走！”

王默然低喝一声，远游境的力量全面爆发，卷起一阵狂风，裹挟着张明轩、洛薇和玄刹，如同离弦之箭，向着来时的那条布满断裂兵刃的甬道激射而去！

身后，传来熔血池更加狂暴的咆哮与那“玄兵之魂”充满无尽愤怒与杀意的无声嘶鸣，整个残铁堡都仿佛在这咆哮中震动！

四人不敢回头，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沿着复杂的通道亡命奔逃。

这一次，不再是潜行，而是真正的逃亡！身后是苏醒的古老恐怖，前方是魔窟未知的险阻，而他们刚刚获得一丝喘息之机的“锈骸”，不得不再次踏上颠沛流离、生死未卜的征途。

薪火承压，于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却又瞬间卷入更大的漩涡。这星海征途，从来都是如此残酷。但经此一役，初步展露锋芒的混沌之道，与更加凝聚的团队意志，或许将成为他们在这黑暗森林中，继续走下去的最大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