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98章 星钥秘辛，抉择时刻

狭窄扭曲的通道内，能量乱流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如同受伤野兽的喘息，在破碎的空间结构中呜咽穿行。暗金色的尘埃（祭坛自爆后的残留）与原本就弥漫的“虚空尘埃”混合，让能见度变得极低，神识感知也如同陷入泥沼。

王默然单膝跪地，体内气血翻腾，青铜灵煞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修复着硬抗自爆冲击带来的内腑震荡。新生的、带有苍白火纹的肌体展现出惊人的韧性，伤势虽不轻，但远未动摇根本。他抬起头，青铜面具下的目光穿过浑浊的空气，精准地锁定在通道另一侧的玄刹身上。

玄刹的状态显然更差。她倚靠着冰冷凹凸的岩壁，原本玄黑色的劲装多处破损，露出下面白皙却布满细密血痕的肌肤。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那完美无瑕的锋锐煞气场此刻如同破碎的琉璃，紊乱不堪。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不断渗出暗金色的血液，那是之前被祭坛锁链扫中，又强行催动“青丝”神通留下的创伤，此刻在能量反噬下，恶化了不少。

她没有看王默然，暗银色的眸子低垂，死死盯着自己染血的手掌，那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辨的情绪——并非单纯的痛苦或愤怒，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了挫败、不甘、乃至一丝……茫然的东西。那座与她功法同源、被她视为疗伤与机缘的明界祭坛，最终却险些成为她的葬身之地，这对她信奉的“唯煞唯我”之道，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张明轩紧张地守在王默然身边，手中紧握着一个刚刚启动的小型防御阵盘，警惕地盯着玄刹，又忍不住低声对王默然道：“默然，她的伤势很重，能量波动极不稳定，是个机会……”他的意思很明显，趁她病，要她命。

混元老祖的声音也在王默然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和不易察觉的兴奋：“小子，祭坛虽毁，但刚才那‘兵主之门’的投影做不得假！那玩意儿牵扯太大！玄刹这丫头肯定知道更多内情！拿下她，撬开她的嘴，比单纯杀了她有价值得多！”

王默然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冷静地分析着玄刹的状态，计算着出手的时机、角度、以及可能面临的反扑。击杀一个重伤的、状态极差的强敌，听起来很诱人，风险似乎也可控。

但，真的是这样吗？

他想起了玄刹在祭坛杀阵爆发时，那精准找到另一处节点并果断出手的狠辣与眼力；想起了她即便在重伤之下，依旧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危险气息；更想起了那座诡异祭坛最后自毁时，她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并非针对他，而是针对那座祭坛本身的……某种决绝？

这女人，绝非易于之辈。困兽犹斗，何况是一头来自明界、修行酷烈兵厄之道的凶兽。逼急了，她会不会还有同归于尽的底牌？

更重要的是，老混说得对，“兵主之门”的投影，那些破碎的明界法器……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大的谜团。杀了玄刹，固然暂时除掉一个强敌，但也可能就此断送了深入了解明界、了解兵厄传承核心秘密的机会。

利弊的天平，在王默然心中剧烈摇摆。他那源自市井的谨慎精明与踏上修行路后养成的果决狠戾，正在激烈交锋。

就在这紧绷的、一触即发的对峙时刻，玄刹却忽然动了。

她并非暴起发难，而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那只未受伤的右手。手掌摊开，掌心之中，并非预想中的杀招，而是一枚约莫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呈现深邃暗蓝色、表面有无数细微星点缓缓流转的奇异晶体。

那晶体一出现，周围紊乱的能量乱流似乎都受到了一丝微弱的牵引，连通道内弥漫的“虚空尘埃”都仿佛变得温顺了些许。

“这是……‘星核碎片’？不对，气息更古老……是‘虚空星钥’的残片？！”混元老祖的惊呼声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在王默然识海中炸响，“这东西……这东西是开启某些特定上古星空遗迹，或者稳定超远距离传送阵的关键信物！明界各大宗门为了这玩意儿能打破头！她怎么会有一块？！”

玄刹似乎没有听到老混的惊呼（她确实听不到），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暗蓝色晶体，暗银眸子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留恋与痛楚，但随即又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她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真正“看”向了王默然，那眼神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纯粹的杀意，多了几分审视与……一种近乎平等的谈判意味。

“你……想要它吗？”她的声音因为伤势而显得有些沙哑虚弱，但那股子冰冷的质感并未改变。

王默然瞳孔微缩，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他不会被轻易诱惑，这很可能是陷阱。

玄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小的、带着嘲讽却又有些苦涩的弧度：“那座祭坛……名为‘引星台’，并非单纯的聚元之物……它的核心功能，是接引……以及……封印。”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显然每说一句话都在消耗她本就所剩不多的力气和气力。

“封印？”王默然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祭坛之下……封印着一道……通往‘陨星海’的……不稳定裂隙。”玄刹的目光再次落回掌心的暗蓝色晶体，“这枚‘星钥’……是稳定裂隙，安全通行的……唯一凭依。也是……那帮‘巡天司’的杂碎……追杀我至此的原因。”

巡天司！老混之前猜测的明界势力之一！

信息量巨大！王默然心中瞬间掀起波澜。这座古战场碎片，不仅镇压着天魔尸傀，竟然还封印着一道通往名为“陨星海”之地的空间裂隙？玄刹被明界“巡天司”追杀？这枚“星钥”是关键？

“你告诉我这些，想做什么？”王默然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合作。”玄刹吐出两个字，暗银眸子死死盯着王默然，“祭坛已毁……裂隙失去稳定……很快就会彻底爆发……吞噬这片碎片……无人能逃。”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压下一阵咳嗽，继续道：“带着这枚‘星钥’……靠近裂隙……它能暂时……稳定通道……让我们……离开。”

“我们？”王默然眼神微眯。

“你，我。”玄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或者……一起死。”

她给出了选择，一个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万分的选择。

合作，利用星钥通过那道即将失控的裂隙，逃离这片绝地。但代价是，要与玄刹这个极度危险的兵厄同门同行，前途未卜。

拒绝，留下来，面对空间裂隙彻底爆发带来的毁灭，以及可能随后赶到的“巡天司”强者。

这是一个阳谋。玄刹拿出了唯一可能的生路，也将最大的不确定性摆在了台面。

张明轩紧张地看着王默然，等待他的决断。混元老祖也在识海中快速分析着：“陨星海……老祖我好像有点印象，是明界边缘一片极其危险的破碎星域，据说藏着不少上古遗迹，但也充斥着各种星空巨兽和诡异法则……这星钥真假难辨，但这丫头不像说谎，祭坛自毁的动静做不得假，空间结构确实在加速崩塌……”

王默然的目光与玄刹那冰冷而决绝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不甘，看到了她对生的渴望，也看到了那深藏在冰冷之下、不容置疑的骄傲。她并非乞求，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提出一个对她而言同样冒险的方案。

信任？谈不上。

但这确实可能是唯一的生机。而且，“陨星海”、“巡天司”、“星钥”……这些词汇背后所代表的全新世界和潜在机遇，也像致命的毒药，诱惑着他。

他那市侩的精明在疯狂计算着风险与收益，而骨子里的冒险因子又在蠢蠢欲动。

沉默，如同实质，压迫着通道内的每一寸空间。

几息之后，王默然缓缓站直了身体，体内翻腾的气血已然平复大半。他看着玄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星钥，我来保管。”

他没有说合作，也没有说不合作，而是直接索要最关键的核心物品。这是底线，也是掌控局面的第一步。

玄刹那暗银的眸子微微眯起，冰冷的杀意再次一闪而逝，但看着王默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他身后虽然紧张却同样眼神坚定的张明轩，还有那若有若无、让她也感到一丝忌惮的残魂波动……

她知道，这是对方能接受的底线。也是目前形势下，唯一可能达成交易的条件。

僵持了数秒，她最终，极其缓慢地，将摊开的手掌，向前递出了一分。

那枚暗蓝色的“星钥”，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神秘而致命的微光。

抉择，已然做出。而前路，是通往未知的星海，还是更深邃的陷阱，唯有踏入，方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