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96章 蜂巢迷域，残阵疑踪

准备工作在高效而缜密的节奏中完成。张明轩几乎将他那简陋“工作室”里所有能拆解、能改造的零部件都利用到了极致。数个巴掌大小、形如机械甲虫的“微型灵能探测节点”被调试完毕，它们能够依托环境中的游离能量缓慢移动，并将采集到的空间结构、能量辐射、生物波动等数据，通过特殊的灵煞编码，以极难被拦截的量子纠缠式通讯（张明轩基于灵能粒子特性研发的简化版）传回临时架设在源棺旁的主接收器。

两套经过强化的“环境模拟隐匿符阵”被分别加载到王默然和张明轩的作战服内衬上，其核心原理是动态折射周围光线与能量波动，并散发出一层与古战场背景辐射高度吻合的“信息迷雾”，足以在百米外骗过先天境修士的常规神识扫描。除非对方拥有类似“洞虚神眼”之类的神通或专门的法宝，否则极难发现。

而那个能够短暂模拟天魔魔念波动的装置，则被张明轩集成在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金属球里，他称之为“幻魇珠”。启动时，它能释放出持续三息左右、强度约等于之前被削弱后魔念全力爆发时的精神污染波动，代价是消耗一块珍贵的高纯度灵晶以及装置本身的一次性损毁。

王默然则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仔细检查了体内青铜灵煞与薪火之力的平衡，确保在需要时能瞬间爆发出最强战力。他与源棺的联系也维持在一种“低功耗待机”状态，既能随时调用其力量，又不至于因能量波动过大而暴露行踪。

“出发。”

没有多余的废话，王默然一声令下，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下源棺，融入盆地边缘的昏暗之中。混元老祖的魂光则化作一缕几乎不可察觉的青烟，萦绕在王默然身侧，充当着最高级别的生物雷达与警戒哨。

按照张明轩测算出的最优路径，他们避开了一些能量乱流特别狂暴和空间结构明显不稳定的区域，如同经验丰富的探险家，在危机四伏的迷宫中穿行。越是靠近西北方向那片“类蜂巢结构不稳定区”，周遭的环境就变得越发诡异。

原本昏黄却还算均匀的天光，在这里变得支离破碎，被无形的空间褶皱切割成一块块明暗交错的光斑。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坚实的岩石或结晶，时而如同踩在棉花上，软绵不受力；时而又坚硬如铁，传来反震的力道。空气中弥漫着张明轩所说的“虚空尘埃”，一种肉眼难见、却能让神识感知变得模糊、迟滞的惰性粒子，如同置身于浓稠的胶水中。

“能量背景辐射提升百分之三百，空间曲率波动异常，已进入目标区域边缘。”张明轩压低声音，通过内置的微型传讯符汇报，同时操控着几只机械甲虫悄无声息地散开，潜入前方更深的昏暗之中。

王默然极境感知全力展开，但在这里，他的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了不足百米，而且反馈回来的信息也带着一种扭曲和延迟感。他不得不更加依赖张明轩那些设备传回的数据，以及老混那超越常理的神魂感应。

“左侧第三号褶皱节点，能量残留异常，有微弱的煞气反应，与玄刹本源煞气同频度百分之八十二。”老混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警觉，“小心，那里可能布置了警戒阵法。”

王默然目光一凝，示意张明轩停下。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丝神识，如同探针般，附着在一只机械甲虫上，操控其缓缓靠近老混所指的区域。

通过甲虫搭载的高精度灵能感应器反馈的图像，可以看到在那片扭曲的空间褶皱处，几道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暗金色细丝，以一种极其巧妙的方式，缠绕在几块悬浮的碎石上，构成了一个简易却高效的触发式警戒网。若非老混提醒，单凭肉眼或粗略的神识扫描，极易忽略。

“是‘金煞丝’，兵厄一脉常用的小玩意儿。”老混确认道，“手法很老道，能量内敛，触发后应该是示警而非攻击。”

王默然心中冷笑，果然谨慎。他没有尝试拆除，以免打草惊蛇，而是操控甲虫记录下其能量波动频率和结构，然后绕开了这片区域。张明轩则立刻将这些数据输入模型，开始尝试推演玄刹可能布防的其他习惯和模式。

他们如同潜入蛛网的飞虫，小心翼翼地在错综复杂的空间迷宫中前行。依靠着科技与修真结合的优势，一次次避开或识别出玄刹布下的隐蔽警戒点。这些警戒点布置得颇有章法，并非胡乱设置，而是充分利用了环境特点，构成了一个立体的、交叉覆盖的预警网络。

“看来她伤得确实不轻，否则不会如此依赖这些外物警戒。”王默然心中判断。若玄刹处于全盛状态，以其触摸法相门槛的修为，自身神识笼罩范围极大，配合这些警戒阵法，效果更佳，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显得有些……外强中干。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空间结构越发像是蜂巢，一个个或大或小、形状不规则的空间腔体由狭窄扭曲的“通道”连接，腔内时而空旷，时而漂浮着巨大的、不知是何材质的残骸碎片，散发着古老而死寂的气息。

“检测到高强度能量聚集反应！方向正前偏左，距离约一点五公里！”张明轩突然低呼，光屏上代表能量强度的曲线猛地飙升到一个危险的高度，“波动性质……与源棺散发的苍茫气息有百分之三十相似，但更加……锋锐和具有排他性！”

王默然和老混同时精神一振。找到了？

他们更加谨慎地靠近，借助一块巨大的、如同战舰残骸般的金属结构作为掩体，缓缓潜行。越过一个狭窄的隘口，眼前的景象让两人一魂都微微屏息。

前方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球形空间腔体，直径约数百米。腔体的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玄刹身影，而是……一座残破的祭坛。

祭坛通体由一种暗金色的金属铸造，风格古朴厚重，与源棺的材质有几分相似，但表面布满了刀劈斧凿般的战斗痕迹，以及大片大片干涸的、呈现暗褐色的污渍，仿佛经历过惨烈无比的大战。祭坛四周，散落着一些断裂的兵器和破碎的甲胄碎片，其上依旧残留着令人心悸的煞气。

而在祭坛的上方，悬浮着三块巨大的、非金非石的黑色棱柱。棱柱表面刻满了与源棺内壁符文同源、却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纹路。此刻，其中两块棱柱已经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纹，唯有中央那块最大的棱柱，还在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暗金色光芒。正是这光芒，形成了笼罩整个球形腔体的、带着强烈锋锐与排他意蕴的能量场！

“这是……‘兵煞聚元台’！”混元老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看这规制和符文……这绝非此界末法时代之物！这是明界，而且是明界大宗门才可能拥有的、用于汇聚和纯化兵厄煞气，辅助核心弟子修炼的战争祭坛！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破损得如此严重？”

王默然目光锐利地扫过祭坛和那三块棱柱。他能感觉到，祭坛正在缓慢地汲取着古战场空间中弥漫的煞气，经由那尚且完好的中央棱柱进行纯化，然后……输送到祭坛后方，一个被暗金色光晕笼罩的、相对完好的小型腔体之中。

那里，隐隐传来一丝虽然微弱、却与他自身青铜灵煞同源，又更加锋锐原始的气息。

玄刹，就在那里！她正在借助这座破损的明界祭坛疗伤！

“怪不得她选择藏身此处。”王默然心中了然。这座“兵煞聚元台”虽然破损，但其汇聚和纯化兵厄煞气的功能尚存部分，对此界的混乱煞气有着极强的梳理和提纯效果，对修炼兵厄功法的人而言，确是绝佳的疗伤与修炼圣地。那强烈的排他性能量场，更是天然的屏障。

“默然，你看祭坛东南角！”张明轩突然指着光屏放大的一处图像。

王默然凝神望去，只见在那祭坛的基座旁，散落着几件不属于古战场风格的物品。一个巴掌大小、边缘有些焦黑的青铜罗盘，上面指针疯狂乱转；半截断裂的、闪烁着微弱灵光的玉尺；还有几块似乎是被暴力捏碎的、刻有复杂云纹的令牌残片。

“是明界修士常用的‘定星盘’、‘量天尺’碎片和……宗门令牌？”老混语气凝重，“看这制式和残留气息，绝非玄刹一人所有！此地，在她之前，恐怕已经有其他明界修士来过，而且……发生了冲突！”

王默然眼神一凛。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玄刹并非第一个发现此地的明界之人。那些破碎的法器和令牌，暗示着之前可能发生过一场涉及多位明界修士的战斗。那么，玄刹是后来的得利者？还是……她就是参与那场战斗的一方？其他的明界修士，是死是逃？

这座破损的“兵煞聚元台”，以及它出现在此地的原因，似乎牵扯出了一个更大的谜团。

“老混，能辨认出那些令牌属于明界哪个势力吗？”王默然低声问道。

混元老祖的魂光仔细扫描着那些碎片，半晌才迟疑道：“令牌损毁太严重，气息也几乎消散……但这云纹，隐约带着点‘巡天司’的影子？不对，又有点像‘戮仙阁’的煞气烙印……年代太久远，老祖我也记不真切了。但可以肯定，绝非寻常小门小派。”

巡天司？戮仙阁？王默然将这些陌生的名字记在心里。无论玄刹背后是哪个势力，都意味着更大的麻烦。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祭坛后方那个被光晕笼罩的小型腔体。玄刹就在里面，借助祭坛残存的力量疗伤。此刻，或许是趁其伤重，一举将其拿下或斩杀的最佳时机。

但那些破碎的法器和令牌，如同无声的警示，让王默然心中升起一丝疑虑。这座祭坛，真的只是疗伤之地吗？玄刹选择这里，是否还有别的目的？

就在他权衡利弊，准备做出决断之时，异变突生！

那祭坛中央，尚且完好的黑色棱柱，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了一下！其表面一道原本黯淡的符文骤然亮起，投射出一道模糊的、不断扭曲的光影！

那光影中，隐约可见一片浩瀚的星空，以及星空背景下，一座巍峨无比、笼罩在无尽煞气与仙光之中的巨大门户的虚影！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那门户散发出的苍茫、古老、以及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让王默然和老混都瞬间心神剧震！

“那是……‘古仙路’？！不……是‘兵主之门’的投影？！”混元老祖失声惊呼，魂光剧烈摇曳，充满了无比的惊骇与……一丝难以置信的狂热！

而与此同时，祭坛后方那小型腔体的暗金光晕也一阵波动，内部传出了玄刹带着痛苦与惊怒的闷哼声，似乎这突如其来的异动，也干扰到了她的疗伤。

王默然瞳孔骤缩，毫不犹豫，一把拉住还有些发愣的张明轩，低喝道：“退！”

情况有变！这座残破祭坛，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

然而，就在他们身形刚动，尚未退出这球形腔体之时，那祭坛中央的棱柱再次光芒大放！这一次，并非投影，而是数十道凝练无比的暗金色煞气锁链，如同拥有生命般，从棱柱中爆射而出，不仅封堵了他们的退路，更是朝着他们和祭坛后方的玄刹所在，无差别地席卷而来！

残阵，复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