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68章 铜躯初试锋芒露，镇封之地起硝烟

强光刺破地下石窟的幽暗，如同审判之矛，精准地钉死在祭坛上那近乎完全化为青铜的身影之上。尘土簌簌落下，弥漫在光柱之中，更添几分肃杀。

王默然缓缓抬起头，青铜化的脸庞上古拙的纹路在强光下流转着幽冷的光泽，那双睁开的眼眸中，暗青色的神光尚未完全内敛，如同深潭下的潜流，冰冷、沉静，却又蕴含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他周身那原本疯狂蔓延、死寂冰冷的青铜化已被强行遏制，一种全新的、奇异的平衡在体内达成。身躯沉重如铅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滞涩感，但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能徒手撕裂山岳的磅礴力量感，也在这具近乎非人的躯体内奔涌。

代价是，他感觉自己与脚下这祭坛、与那九口铜棺、尤其是中央那口巨棺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而危险。那棺中存在的冰冷意志，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地冲刷着他的识海，若非眉心碎屑死死镇守，恐怕早已迷失。

“找到你了。”

林陌的声音从上方破开的洞口传来，冰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一切的笃定。数名内务部精锐队员沿着速降索滑下，动作迅捷无声，能量步枪枪口闪烁着蓄能的幽光，瞬间占据了石窟内的关键位置，将王默然包围在祭坛中心。

他们的目光扫过王默然那诡异的青铜之躯，扫过周围宏大古老的遗迹和那九口令人望而生畏的铜棺，即便是这些经过严格训练、见惯了诡异场面的精锐，眼中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惊骇与凝重。

林陌最后缓缓降下，落在地面。他依旧那副平凡无奇的模样，目光却如同精准的扫描仪，第一时间锁定了王默然，随即快速扫过整个石窟，尤其是在那九口铜棺和顶部的裂缝处停留了片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炙热与…了然。

“果然…‘源初之器’…传说竟然是真的…”他低声自语，声音微不可察，却逃不过王默然此刻极度敏锐的感知。

源初之器？王默然心中一动，记下了这个称呼。

“王默然，”林陌的目光重新聚焦到他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隐藏得够深。看来，伪源实验室的泄漏，李锐的蛊变，乃至之前的能量异常，都与你脱不开干系。是你引动了这里的‘东西’？”

他直接将一系列事件归咎于王默然，既是试探，也是定罪。

王默然缓缓站起身，青铜身躯关节发出低沉压抑的摩擦声。他尝试开口，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种沙哑、滞涩、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嗓音：“你们…破坏封印…引来灾祸…与我…何干…”

他说话极其艰难，每一个字都耗费巨大气力，但意思却表达得清晰冷冽。

林陌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王默然还能保持理智并开口说话感到些许意外。但他立刻恢复了冰冷：“巧言令色。若非你在此地暗中修炼邪功，引动异常，封印岂会松动？交出你从实验室窃取的技术成果，以及…你身上发生异变的秘密，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

他根本不在意真相，只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和足够的“战利品”。

话音未落，他身旁一名队员似乎接收到了什么指令，突然举起一个类似罗盘的法器，一道苍白的光束射出，罩向王默然！

那光束并非攻击，而是带有极强的能量探测与锁定效果！

王默然眉心处的碎屑微微一热，自发流转，将那探测光束悄然化解大半。但他周身那无法完全收敛的、与新融合的青铜之力相关的能量波动，依旧被对方捕捉到了一些特征。

“高浓度未知金属性能量反应！与G-样本同源度87%！生命特征…混杂！极度危险！”队员急促报告。

林陌眼中精光一闪：“果然如此！拿下他！注意，要活的！他的身体，就是最好的研究样本！”

命令一下，周围三名队员毫不犹豫同时开火！但射出的并非致命能量光束，而是三张闪烁着高强度禁锢符文的光网！显然是想活捉！

光网迎风便长，覆盖范围极大，其上符文流转，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抑制力场！

若是之前的王默然，面对这种专门针对修士的禁锢手段，或许会极为棘手。

但此刻——

王默然眼中暗青光芒一闪，那具沉重无比的青铜之躯动了起来！

动作并非很快，甚至显得有些迟滞笨重，但每一步踏出，都沉重如山岳落地，震得整个祭坛微微颤动！他根本不躲不闪，任由那三张光网罩落！

滋滋滋——！

光网接触到他青铜身躯的刹那，其上蕴含的强大禁锢符文瞬间亮到极致，试图渗透、封锁他体内的能量！

然而，下一刻，所有队员，包括林陌，都瞳孔骤缩！

只见那足以轻易困住【炼气】后期修士的禁锢光网，在接触到王默然体表那暗青色的青铜皮肤时，竟如同遇到了某种绝对屏障，根本无法渗透分毫！其上的符文疯狂闪烁，却迅速黯淡、崩碎！仿佛它们试图禁锢的，并非一个生物体，而是一件…拥有自身规则力量的古老法器！

三张光网，竟在短短一两秒内，如同被灼烧的蛛网般，自行溃散消失！

“什么？！”一名队员失声惊呼。

王默然低头看了看自己毫发无损的青铜手掌，感受着那光网力量被体表自然流转的青铜之力轻易抵消、甚至…吸收了一部分的感觉，心中对自己的新状态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防御力，远超预期！

他抬起眼，看向那名刚刚惊呼的队员，暗青色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缓缓抬起了那只青铜右臂。

没有任何灵炁外放的迹象，只是单纯地、缓慢地一拳隔空挥出！

轰！

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的磅礴力场，随着他拳头的动作骤然爆发！空气被极度压缩，发出沉闷的音爆！那名队员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座大山当面撞来，护体灵光瞬间破碎，惨叫一声，口中喷血，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岩壁上，筋骨断裂声清晰可闻！

纯粹的力量！超越炼气境理解的、源自这具诡异青铜身躯的绝对力量！

一瞬间，石窟内一片死寂！

所有队员都骇然失色，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中的能量步枪齐齐对准王默然，却不敢再轻易开火。

林陌的脸色终于彻底阴沉下来，他死死盯着王默然那青铜色的身躯，眼中不再是单纯的贪婪，更添了浓浓的忌惮与…一丝难以置信。

“肉身神通？！不…不对…这是…‘器化’？！你竟然走到了这一步？！”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器化？王默然心中默念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就在这时，或许是受到下方剧烈能量波动和战斗声响的刺激——

咔嚓…咔嚓…

那中央巨棺之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再次响了起来！而且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频繁！

一股更加恐怖、更加暴戾的意志如同苏醒的飓风，猛地从棺椁中席卷而出！

啊啊啊——！

数名内务部队员首当其冲，抱头发出凄厉的惨叫，眼耳口鼻中瞬间溢出鲜血，精神几乎崩溃！就连林陌也是闷哼一声，身体微晃，脸上闪过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显然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整个石窟的古老符文再次疯狂闪烁，吸收着暗界能量，全力镇压，但那棺椁的震动却越来越明显！

祸不单行！

王默然也感到眉心碎屑的压力骤增，识海如同被重锤敲击。但他反而眼中一亮！

机会！

混乱，才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毫不犹豫，趁着林陌等人被棺中意志冲击、阵脚大乱的刹那，青铜左脚猛地一跺地面！

轰隆！

祭坛坚硬的黑曜石地面被他那可怕的力量踏裂开蛛网般的裂缝！他整个人借助这股反冲之力，如同一发出膛的青铜炮弹，并非攻向任何人，而是悍然撞向侧面一名队员把守的、通往更深处黑暗的甬道方向！

“拦住他！”林陌强忍着神魂刺痛，厉声喝道，同时手中骤然出现一柄造型奇特的、如同透明水晶般的短刃，刃身上流淌着湮灭灵光，直刺王默然后心！这一击，又快又狠，已然动了杀意！

感受到身后那足以威胁生命的恐怖锐气，王默然竟不闪不避！

他只是将全身的青铜之力疯狂向后背凝聚！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洪钟大吕被狠狠撞击的巨响爆开！

林陌那柄明显不凡的水晶短刃，精准地刺中了王默然的后心要害！但却如同刺中了世界上最坚硬的神金，刃尖甚至没能刺入分毫，反而被一股反震巨力震得嗡嗡作响，脱手飞出！

林陌虎口崩裂，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而王默然，借着这股冲击力，速度更快，如同蛮荒巨象般，狠狠撞开了那名试图阻拦的队员（后者如同被高速列车击中，瞬间重伤昏死），一头冲入了那条未知的、黑暗的甬道之中！

“追！”林陌惊怒交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夹杂着队员的惨叫和棺椁越来越剧烈的震动声。

王默然不管不顾，沿着陡峭向下、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发足狂奔！青铜身躯沉重，每一步都踏碎岩石，发出巨大的轰鸣，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

他不知道这条甬道通向哪里，只知道必须远离祭坛，远离林陌，远离那即将彻底苏醒的太古恐怖！

黑暗中，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眉心碎屑散发的、指引方向的微弱光芒。

还有…那如影随形、不断从后方逼近的冰冷杀意，以及更深处，那棺中存在的、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漠然注视。

逃亡，仍在继续。只是这一次，他背负着更加沉重的躯壳与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