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66章 九棺镇厄溯太古，绝境叩问薪火传

那一声自中央巨棺中响起的、轻微却足以冻结灵魂的刮擦声，如同某种不可名状的太古时钟，敲响了湮灭的序音。

石窟内的时间仿佛骤然凝固。空气中弥漫的尘埃不再飘落，从裂缝渗出的暗红能量流似乎也为之停滞。唯有那自棺椁缝隙中弥漫出的、冰冷、古老、漠然到极致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缓慢却无可抗拒地淹没每一寸空间。

王默然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至极限，血液近乎冻结，连思维都出现了刹那的空白。这是一种远超之前遭遇任何危机、任何强敌的恐怖，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是蝼蚁直面洪荒巨兽时最本能的战栗。右臂那沸腾的青铜化躁动和剧痛，在这股意志面前，竟也诡异地沉寂了下去，仿佛遇到了真正的“主人”，只剩下卑微的蛰伏。

身后的矿道中，王建国和李秀兰更是连惊呼都无法发出，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瞳孔因极致恐惧而放大，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若非彼此搀扶，早已瘫软在地。

“完…完了…”混元老祖的声音在王默然识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震骇与一丝绝望的干涩，“这东西…这东西竟然还有一丝残灵未泯？！小子…我们闯大祸了！惊扰了这等存在，十死无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绝望中，王默然手中那枚一直嗡鸣震颤的苍白碎屑，光芒骤然大盛！其表面的玄奥纹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散发出的清凉镇封之力陡然增强，如同一个微弱却坚韧无比的光茧，将王默然及其身后的父母勉强笼罩其中！

这层光茧的出现，似乎稍稍隔绝了那恐怖意志最直接的压迫，让王默然几乎停滞的思维重新开始运转。

他死死盯着那口中央巨棺，极境感知不顾一切地蔓延过去，试图捕捉任何细微的变化。他发现，那棺椁上的古老符文正在极其缓慢地亮起，每一次闪烁，都引动整个石窟的阵法微微共鸣，吸收着从裂缝渗出的暗界能量，也…压制着棺内那即将苏醒的恐怖存在。

这九口铜棺，并非简单的棺椁，而是一个庞大、精密、至今仍在运转的太古镇封大阵的核心！

而自己手中的苍白碎屑…其材质、其纹路、其散发出的镇封意蕴，竟与那铜棺有着惊人的同源性！它仿佛是…从这铜棺，或者类似器物上剥离下来的一小块碎片？

它是钥匙？是信物？还是…镇封本身的一部分？

无数念头在王默然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头顶上方，追兵挖掘塌陷入口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内务部人员急促的呼喝声。

前有太古恐怖将醒，后有现代强敌追杀，真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绝不能坐以待毙！

王默然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猛地将苍白碎屑按在自己那剧烈侵蚀的青铜右臂之上！

嗤——！

一种奇异的反应瞬间发生！碎屑与青铜手臂接触的刹那，竟如同烙铁遇冰，发出剧烈的能量激荡！碎屑的光芒疯狂涌入右臂，那原本冰冷死寂、不断侵蚀同化的青铜化力量，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其蔓延之势竟被硬生生遏制了一瞬！

剧痛！远比之前更加猛烈的剧痛从右臂传来，那感觉仿佛两种同源却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以他的手臂为战场进行着殊死搏斗！一方要彻底吞噬同化，另一方则要镇封隔绝！

但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与那九口铜棺，尤其是中央那口巨棺之间，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联系！

通过这青铜右臂和苍白碎屑为桥梁，他仿佛能模糊地感知到那棺椁内部浩瀚如星海的冰冷死寂，以及那沉睡的、仅一丝残灵就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意志的…状态？

它并未完全苏醒！只是被他们的闯入和外界的混乱（尤其是伪源实验室的再次爆炸）所惊扰，一丝本能逸散了出来！真正的苏醒，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多的“养分”？

而整个镇封大阵，虽然依旧在运转，但显然已不复太古时的威能，那裂缝便是明证。它需要能量维持，无论是吸收暗界能量，还是…

一个大胆到极点的计划瞬间在王默然脑中成型！

他猛地转身，对惊恐万分的父母急速低语：“爸！妈！你们躲到那个角落！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要出来！不要看！不要听！”他指向祭坛下方一处被巨大黑曜石基座遮挡的阴影角落。

二老早已六神无主，只是下意识地依言踉跄躲入阴影中，紧紧抱在一起。

王默然则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强忍着右臂那撕裂般的剧痛和与棺椁连接的恐怖压力，一步步走向那中央巨棺！

每走一步，那自棺中弥漫出的意志压迫就增强一分，仿佛无数座大山压在他的神魂之上。但他咬牙坚持着，将全部神识集中在那苍白碎屑与青铜右臂形成的微妙连接上。

他在赌！赌这碎屑是友非敌！赌这青铜化与棺中之物同源，能暂时不被其视为必须立刻清除的异物！赌那棺中之物的苏醒需要时间，而他能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差！

他走到祭坛边缘，目光扫过地上那些伪源实验室人员的遗骸和散落的日志。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些研究员在发现此地时最初的狂热与贪婪，以及随后被无法理解的力量反噬、吞噬的绝望。

人类的渺小与傲慢，在此地显露无疑。

他不再犹豫，猛地抬起那剧烈颤抖、交织着青芒与白光的青铜右臂，并非攻击，而是将体内刚刚恢复少许的兵煞灵炁，混合着碎屑的镇封之力，以一种极其笨拙、却源自《兵厄煅骨经》本源意蕴的方式，缓缓注入祭坛的基座之中！

他不是要破坏，而是要…“加固”？或者说，以一种同源的力量，暂时“激活”这古老镇封大阵的某一部分！

嗡——！

整个祭坛猛地一震！其上九口铜棺的符文骤然亮起了一瞬，光芒比之前耀眼了数倍！那中央巨棺中传来的刮擦声猛地一滞，那弥漫出的恐怖意志似乎出现了一丝…困惑？仿佛感应到了某种既熟悉（兵煞同源）又陌生（碎屑镇封）的力量介入。

有效！

王默然精神一振，不顾灵炁的飞速消耗和神魂的剧烈刺痛，继续维持着这种危险的“能量注入”！

同时，他抬起头，朝着上方矿道入口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扭曲变形、充满了惊恐与绝望的嘶吼，声音在灵炁的加持下，穿透岩层：

“不——！！别过来！快跑！这下面有——啊！！！”

他模仿着被某种恐怖存在突然袭击、吞噬前的最后惨叫，凄厉逼真，戛然而止！

紧接着，他操控那苍白碎屑，最大程度地激发其镇封之力，并非全面爆发，而是极其精妙地引导其中一部分，混合着自己兵煞灵炁的气息，模拟出一种“强大的古老封印被短暂触发、爆发后又迅速沉寂”的假象！

一股混合了兵煞锋锐、碎屑镇封、以及一丝他刻意引导出的、源自棺椁的冰冷死寂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涟漪般，猛地向上扩散开去！

做完这一切，王默然立刻中断灵炁，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虚脱般半跪在地，青铜右臂上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那被暂时遏制的侵蚀感如同反弹般更加凶猛地袭来，瞬间突破肩部，向心脉蔓延！

但他顾不上这些，极境感知死死锁定上方！

矿道入口处，那激烈的挖掘声和脚步声，骤然停止了！

显然，他刚才那声逼真的惨叫和模拟出的能量爆发，起到了效果！

上方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好几息，才传来压低的、充满惊疑不定的声音：

“刚才那声音…是王默然？”

“好恐怖的能量波动！下面什么东西醒了？！”

“像是…某种古老的禁制被触发了…”

“林长官…还要继续下吗？这能量层级…”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下属的犹豫，正是林陌：“能量波动已平息。不过是垂死挣扎或触发了残余防御机制。一组警戒，二组继续挖掘，三组准备强效镇定符文和禁锢设备。无论下面有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命令依旧冷酷，但王默然能听出，那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和凝重。

他的计划成功了一半！至少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些宝贵的时间！

他挣扎着爬回父母躲藏的角落，靠在冰冷的黑曜石基座上，大口喘息，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滑落。右胸已大半化为青铜，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心跳都如同被冰冷的金属钳子狠狠攥住。

“小然！”李秀兰哭着想要碰触他，却又不敢。

“没事…妈…暂时…唬住他们了…”王默然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微弱。

他低头看着手中光芒黯淡不少的苍白碎屑，又看了看那九口再次陷入沉寂、却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暗中窥视的铜棺。

危机并未解除，只是暂缓。林陌不会放弃，棺中之物终会苏醒。

但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他必须找到生机！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几本半掩的伪源实验室日志上。

或许，这些作死者留下的记录中，藏着关于此地、关于这镇封、甚至关于如何应对青铜化的一丝线索？

薪火相传，纵然微茫，亦是黑暗中跋涉者唯一的依仗。

他伸出手，颤抖着，抓向了离他最近的那本布满尘埃的日志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