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58章 秽煞蚀体假作真，微光窥秘险还生

王默然扑倒在地，身躯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至极、仿佛被砂纸磨过的痛苦嘶吼。他周身的能量波动混乱到了极点，那刚刚稳固的暗青气海被他强行搅动，模拟出种种灵力失控、走火入魔的迹象。更有一丝微弱却极其“纯正”的、源自远方秽煞血云的污秽、疯狂意蕴，被他以精妙的神识操控，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在自身灵炁之外。

这番表演，可谓倾尽了他毕生的演技和对自身力量入微的掌控。每一丝肌肉的痉挛，每一声痛苦的呻吟，灵力的每一次不该有的躁动与溃散，都经过精心设计，既要显得足够严重、足够“意外”，又不能真的伤及自身根本。

那台能量记录仪的尖锐警报声几乎要刺破耳膜，红灯疯狂闪烁，显然将其判定为“高能量反应失控”及“检测到未知污染侵蚀”的紧急状况。

远处，那道属于内务部的神识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凝实和锐利，如同探照灯般聚焦而来，仔细地、反复地扫描着王默然的状况。那神识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疑、审视，以及一丝冰冷的探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王默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神识如同冰冷的触手，刮过自己的每一寸皮肤，探入紊乱的灵力流，分析着那丝秽煞污染的性质…他甚至能“听”到那神识主人可能存在的、因极度困惑而微微加重的呼吸声。

默园内死寂一片，只有记录仪的警报和王默然痛苦的喘息声交织。

就在王默然几乎要以为对方会立刻降临现场擒拿他时，那道神识却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去了，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记录仪的警报声也在几声不甘的断续鸣响后，渐渐平息下来，只是那红灯依旧保持着规律的、缓慢的闪烁，标志着持续的关注和记录。

成功了？

王默然心中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维持着痛苦的姿态，但极境感知已提升到极致，严密监控着四周。

果然，约莫一炷香后，一道迅疾的破空声由远及近，并非之前那黑衣头目或赵研究员，而是一名穿着普通破晓作战服、修为在【炼气】中期左右的年轻修士降落在默园之外。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情愿，手中拿着一个标准的急救包和一个便携式能量检测仪。

“里面的人！听到请回答！我们是破晓医疗救援队的！检测到你的能量波动极度异常，疑似受到污染侵蚀！请保持镇定，配合检查！”年轻修士没有贸然进入，而是站在矮墙外高声喊道，语气程式化，显然是将此当成了一个普通的紧急外勤任务。

王默然心中冷笑，医疗救援队？怕是内务部懒得为一个“意外被污染”的“低级人员”亲自跑一趟，又不敢完全放任不管，这才派了个愣头青来探路和擦屁股。

他继续表演，声音嘶哑断续地回应：“救…救我…好难受…脑子…有东西…”他故意让话语颠三倒四，夹杂着无意义的呻吟。

那年轻修士闻言，眉头紧锁，操作了一下手中的检测仪，屏幕上的数据让他脸色更加难看：“污染指数超标严重！能量紊乱度极高！你坚持住，我马上给你注射稳定剂！”

他这才谨慎地翻过矮墙，快步走到王默然身边，先是远远用检测仪扫描了一遍，确认没有 immediate 的攻击性危险后，才蹲下身，取出了一支装有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

王默然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将冰凉的液体注入自己手臂。他能感觉到那是一种强效的镇静剂和低浓度的能量中和剂，对于真正的污染和走火入魔效果有限，但足以让大部分低阶修士陷入昏睡和平静。

这正是他想要的。

药效很快发作，他配合地让眼神变得涣散，抽搐逐渐停止，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仿佛陷入了深度睡眠。

年轻修士松了口气，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检测仪的数据，嘀咕道：“奇怪，污染指数还在，但生命体征居然还算平稳…能量波动也缓和了不少…算你命大。”他显然没看出任何破绽，只当是稳定剂起了作用。

他又例行公事地检查了一下默园的情况，目光在那几个地脉灵气渗出点和长势怪异的地薯上停留了片刻，摇了摇头，似乎对此地的“污染”见怪不怪。最后，他对着通讯器报告：“7b-041地块承包者王默然，已确认受到前线逸散秽煞污染，出现能量失控及轻度异化症状，经注射S-7稳定剂，情况暂时稳定，建议列为观察对象，定期复查。”

通讯器那头传来模糊的指令，年轻修士应了一声，收起东西，再次看了一眼“昏迷”的王默然，转身离开了默园。

直到破空声远去，王默然才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一片清明，哪还有半分昏迷的样子。那点镇静剂，对他如今强悍的体魄和凝练的神魂而言，几乎毫无作用。

危机，暂时解除。

他缓缓坐起身，感受着体内那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真正强大的暗青灵炁，以及右臂那依旧持续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伪装瞒过了探查，但青铜化的进程却不会因此停止，反而因为这次突破，变得更加棘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脏污的绷带。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小臂以下，皮肤已然彻底变成了暗沉的青铜色，冰冷坚硬，闪烁着金属的光泽。更可怕的是，那青铜色泽正沿着手臂缓缓向上蔓延，已经越过了手肘，并且颜色更深，质地更加致密，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一些极其古老、模糊、仿佛兵器铭文般的诡异纹路！

五指的活动也明显感到滞涩，仿佛关节之间生锈了一般。一股沉重、死寂的力量不断从手臂传来，试图侵蚀同化更多的血肉。

他尝试催动锈火灼烧，暗红色火焰包裹住青铜手臂，发出嗤嗤的声响。那蔓延的速度似乎被稍稍遏制，但想要将其逼退，却是千难万难。这青铜化，仿佛已经与他的骨骼、甚至更深层的生命本源纠缠在了一起。

“别白费力气了。”混元老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凝重，“你这诡异的青铜化要是那么容易就驱除，老祖我早就帮你解了这心病了，锈火虽能延缓，但治标不治本。除非能找到‘玄牝珠’、‘万年暖玉’这类至纯至和的天地灵物中和煞气，或者…”

“或者彻底炼化它，化为己用，对吗？”王默然接口道，眼神闪烁。

老祖沉默了一下，道：“理论上是如此。但这功法自古练的人就少，能练到高深境界的更是凤毛麟角，且个个下场凄惨。老祖我也只是听说过，从未见过真有人能逆转这青铜化。你之前想的‘以身为炉’，是一条从未有人走通的路，希望渺茫。”

王默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绷带重新缠好，将那可怖的青铜手臂再次隐藏起来。希望渺茫，不代表没有希望。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会去尝试。

当务之急，是尽快熟悉和掌握【炼气】境的力量，尤其是这独特的、以兵煞精粹为核心的气海。他需要新的手段来发挥其威力，并更好地隐藏其特质。

他回想起之前那年轻修士使用的能量检测仪。破晓对能量的监控无处不在，自己这暗青灵炁特性太过鲜明，很容易被针对性地识别出来。

“必须想办法伪装灵炁属性…”王默然沉吟着，“或许…可以从那本《能量力学基础》入手？”

他立刻找出那本得自破晓的教材，就着昏暗的天光，再次仔细研读起来，特别是关于灵能波动频率、属性模拟、以及能量干扰伪装的相关章节。

他的科学思维再次与修真认知碰撞结合。他尝试着，不再仅仅依靠修行界的传统认知去理解灵炁，而是将其视为一种特殊的能量场，具有特定的波动频率和粒子特性。

他调动丹田内一丝暗青灵炁，以其极境感知力微观洞察其能量结构，再对照《能量力学基础》中的理论，试图找到改变其外在表现频率的方法。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和耗神的过程，需要对自身力量拥有绝对的掌控力。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灵炁稍有不慎就会爆发出那凌厉的兵煞特性。

但王默然乐此不疲。这不仅仅是为了伪装，更是对自身力量本质的一次深度探索和理解。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引导出一丝暗青灵炁时，其散发出的能量波动频率开始发生极其细微的调整，那锐利无匹的意蕴渐渐内敛，波动变得平和了许多，颜色也微微泛白，看上去…竟然与那《基础灵能引导术》修炼出的普通无属性灵炁有七八分相似！

虽然本质上依旧是那霸道凌厉的兵煞灵炁，但其外在的“表现型”，却被暂时伪装了起来！

“成功了！”王默然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虽然这种伪装无法瞒过真正高手的近距离深入探查，但足以骗过能量记录仪和一般的远程扫描！这为他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就在他稍稍松了口气时，怀中那枚一直安静悬浮的苍白碎屑，忽然再次传来异动！

这一次，并非镇封之力波动，而是其表面那些天然形成的、玄奥无比的纹路，竟然自发的、极其微弱的闪烁了一下！同时，一股极其隐晦的指引意蕴，从碎屑中传出，指向了…他刚刚开辟出来的、通往地脉的那个洞口！

“嗯？”王默然一愣，拿起碎屑仔细端详。碎屑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异动只是错觉。

但他确信绝非错觉。这碎屑神秘无比，每次异动都预示着些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再次来到地脉入口处。这一次，他手握碎屑，仔细感知。

果然，随着碎屑靠近，那股指引意蕴变得更加清晰。它并非指向地脉空腔本身，而是指向…空腔侧壁的某个方向！

王默然眼神一凝，再次潜入地脉。

回到空腔，他循着碎屑指引的方向望去，那是空腔一侧不起眼的晶石壁，看起来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但当他手握碎屑靠近时，碎屑表面的纹路再次微微亮起。

他伸出左手（右臂不敢轻易动用），覆盖在那片晶壁上，暗青灵炁缓缓吞吐，仔细感知。

果然！这后面的岩层结构…有异常！似乎…是空心的？

他心中一动，并指如刀，暗青灵炁凝聚于指尖，小心翼翼地开始切割那片晶壁。

蕴含着兵煞精粹的灵炁锋锐无匹，切割灵晶如同切蜡。很快，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被强行开辟出来。通道后方，并非预想中的另一个空腔，而是一条仅能匍匐前行的、明显是人工开凿的、早已被遗忘的狭窄矿道！

矿道深不见底，弥漫着一股陈腐、阴冷的气息，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极淡的、与那苍白碎屑同源的、古老的镇封意味！

王默然心中巨震！

这默园地下，除了地脉和蜃妖，竟然还藏着另一处人造遗迹？！这矿道通向哪里？与这碎屑又有什么关系？

碎屑的指引到此为止，恢复了平静。

王默然站在矿道入口，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心中充满了警惕与好奇。

刚刚突破，强敌环伺，青铜化加剧…此刻实在不宜再节外生枝。

他强行压下立刻探索的冲动，缓缓退出通道，并用切割下的晶石仔细地将入口重新封好，掩盖一切痕迹。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重回地面，天色已然微亮。远方的秽煞漩涡终于彻底消散，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和依旧紧张的气氛。

默园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寂静，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但王默然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也背负了更沉重的枷锁和更深的秘密。

脚下的土地，似乎也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他看了一眼被封好的地脉入口，又望了望破晓基地方向，眼神深邃。

危机暂解，但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之中。

他需要更快地成长，需要更多的资源，需要…彻底弄清这青铜化和苍白碎屑的秘密。

前路漫漫，杀机暗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