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56章 窃天机火中取栗，砺锋芒煞炼真形

残阳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沉入大地，墨蓝色的天幕迅速低垂，将血色与辉煌尽数收敛，只留下无边无际的、压抑的暗沉。远方天际，那秽煞血云形成的巨大漩涡愈发清晰可怖，如同苍穹一道溃烂流脓的伤口，缓慢而贪婪地吞噬着战场上一切残存的负面能量与死寂意志。呜呜的风啸卷过废墟，带来远方若隐若现的哀嚎与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仿佛是那漩涡呼吸的余音。

默园之内，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来，却比外界多了一丝异样的“宁静”。苍白碎屑的镇封之力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将大部分令人心神不宁的秽煞波动隔绝在外，只留下地脉渗出那精纯温和的灵气，丝丝缕缕，滋养着这片小小的土地，也滋养着王默然心中那个疯狂滋长的念头。

风险与机遇，如同毒蛇与蜜糖，交织在他脑海。

那海量的无主秽煞，是剧毒，是污染，是足以让任何正统修士走火入魔、神魂崩解的灾难。但同样，对于《兵厄煅骨经》而言，这又是最原始、最磅礴的“资粮”！尤其是他已然初步炼化出一缕兵煞精粹作为“引子”和“核心”，更有锈火这等奇异能量可以焚邪转灵，再加上碎屑这堪称逆天的镇封奇物…

条件似乎…前所未有地成熟！

“老混，”王默然在识海中开口，声音因激动和决绝而微微有些沙哑，“这天地间的煞气…我能吞多少？”

混元老祖的虚影浮现，面色是前所未有的肃穆，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奋？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急速推演计算，最终缓缓道：“理论上…若有碎屑镇守心神，隔绝大半污染反噬，以锈火为炉，精粹为引，你的确可以尝试吸纳炼化…但这无异于火中取栗，刀尖跳舞！量必须严格控制，一旦超出你当前炼化能力的极限，或是碎屑、锈火任何一环出现问题，煞气反噬，顷刻间就能将你化作只知杀戮的青铜怪物，神仙难救！”

“我明白。”王默然眼神锐利如刀，“所以，需要一个计划，一个最安全、最有效率的‘窃取’方案。”

他不再犹豫，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是地点。绝不能在自己的“安全区”内进行如此危险的尝试，万一失控，波及父母和默园根本，后果不堪设想。他的目光扫过园外，很快锁定在东边那片废墟边缘，一处半塌的、由厚重混凝土构件形成的夹角。那里相对隐蔽，距离默园有百米之遥，即便出事，也有缓冲余地。更重要的是，那个位置恰好处于地脉灵气渗透的边缘，或许能借助一丝地气稳定环境。

他迅速掠出，在那夹角处清理出一小块空地，又将那枚苍白碎屑小心翼翼地从墙根取出，暂时安置在此处角落，确保其镇封之力能最大程度覆盖这小小区域。

接着，是“过滤器”和“容器”的强化。他再次盘膝坐下，这一次，目标明确——进一步壮大丹田内那缕兵煞精粹！

他小心翼翼地从青铜右臂中再次引出一缕精纯的兵厄煞气，以锈火包裹，缓缓炼化。有了之前一次性炼化三缕的经验，这次过程虽然依旧痛苦，却显得驾轻就熟。碎屑悬浮于头顶，洒下清凉镇封之力，护持着他的神识清明。

时间一点点流逝。当这一缕煞气彻底化为精纯能量，融入那根暗青色精粹时，它已然有手指般粗细，凝实无比，微微震颤间，散发出的锋锐意蕴让周围的空气都发出细微的切割声。

“差不多了…”王默然感受着精粹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以及它与自身血肉、与青铜右臂之间那愈发清晰的共鸣，知道“容器”的强度已经提升到了当前阶段的极限。

最后，是“引线”的布置。他需要一种方法，能够小心翼翼地、可控地“钓”取远方那秽煞漩涡散逸出来的丝丝缕缕煞气，而不是被那庞大的整体瞬间吞噬。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尝试着，极其小心地从那根兵煞精粹中，分离出比发丝还要纤细十倍、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一小缕！这一小缕精粹脱离主体后，依旧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如同风筝的线。

他以神念驾驭这一缕细微至极的精粹，缓缓探出碎屑的镇封范围，如同抛出了一根无形的、极其敏感的“钓丝”。

就在这缕细微精粹探出镇封范围的刹那——

嗡！

仿佛水滴落入滚油！外界那浓郁、狂暴、充满疯狂意念的秽煞之气，瞬间被这一缕同源而精纯的“兵煞精粹”所吸引！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汇聚而来！

王默然只觉得那缕作为“钓丝”的精粹猛地一沉，一股庞大、混乱、冰冷刺骨的负面能量洪流沿着那无形的联系，就要顺流而下，冲入他的体内！

“就是现在！锈火！起！”

王默然心中低吼，早已严阵以待的锈火灵炁瞬间沸腾，化作一道暗红色的火焰屏障，精准地拦截在那股汹涌而来的秽煞洪流之前！

嗤嗤嗤——！

剧烈的碰撞与灼烧声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那污秽的煞气一遇到锈火，顿时如同冰雪遇烈阳，其中蕴含的疯狂意志、怨毒情绪、死亡气息被迅速焚化、剥离，发出无声的尖啸！而剩余下来的，则是相对纯净了许多的、偏向于“破坏”与“锋锐”本源的兵煞能量！

虽然经过锈火第一道过滤，这股能量依旧庞大且暴躁，但已然去了最致命的毒素！

王默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全力运转《兵厄煅骨经》，引导着这股过滤后的能量，缓缓注入丹田，汇入那根作为核心的兵煞精粹之中。

精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膨胀了一丝，颜色也更加深邃。

有效！

王默然心中狂喜，但立刻压下情绪，保持绝对的冷静和专注。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那缕“钓丝”精粹在外界汲取的速度和量，如同最高明的垂钓者，与水下凶猛的大鱼角力，既不能让它脱钩，也不能被它拖入水中。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消耗心力的过程。他必须时刻维持锈火的灼烧强度，确保过滤效果；必须时刻稳定“钓丝”精粹，避免其被外界煞气冲散或污染；还必须分神引导炼化涌入的能量，巩固核心精粹。

他的额头再次布满细密的汗珠，神识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着。

混元老祖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又忍不住暗自赞叹。这小子，胆大心细，对力量的掌控和时机的把握，简直不像个初入修炼门槛的菜鸟，反倒像个经验丰富的老怪。尤其是这种“垂钓”煞气的奇思妙想，将风险降到了最低，效率却颇为可观。

时间在王默然全神贯注的“窃取”中缓缓流逝。

外界，那秽煞漩涡依旧在缓缓旋转，吞噬着天地间的残余能量。破晓基地方向灯火通明，显然高层正在紧急商讨对策，偶尔有强大的神识扫过这片区域，但都被王默然巧妙利用碎屑的“隐形”效果和那狂暴的煞气环境完美掩盖了过去。没有人注意到，在那漩涡的边缘，正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窃取着这场灾难的“果实”。

东方那片废墟中，那个之前疯狂吞噬能量的神秘存在，似乎也察觉到了王默然这边的细微动静。有一股极其隐晦、带着一丝好奇和探究意味的感知，曾数次轻轻扫过王默然所在的角落，但感知到那浓郁的镇封之力和锈火灼烧煞气的奇异景象后，又悄然退去，并未打扰，似乎仍在蛰伏和观察。

王默然无暇他顾，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危险的“盛宴”之中。

随着海量经过过滤的煞气能量涌入，丹田内的兵煞精粹以稳定的速度不断壮大、凝实。其散发出的意蕴越发凌厉，甚至开始反哺王默然的肉身。

他全身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如同金铁摩擦的嗡鸣声，肌肉纤维变得更加坚韧，皮肤下那古铜色的光泽越来越盛，隐隐透出一种金属般的质感。五脏六腑也在被这股精纯的煞气能量冲刷滋养，变得更加富有活力，更能承受各种极端力量的冲击。

他感觉到，自己停滞已久的修为瓶颈，开始松动了！那层隔在【锻体】与【炼气】之间的屏障，正在被愈发磅礴的力量不断冲击，变得稀薄，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裂！

但王默然强行压下了立刻突破的冲动。时机未到！在此地突破，动静太大，极易暴露。必须忍耐，将根基打磨得更加牢固，等待水到渠成的那一刻。

他继续着他的“窃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两个时辰，也许是三个时辰。

远方的秽煞漩涡似乎因为能量被大量吞噬，旋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规模也开始缩小，虽然依旧庞大恐怖，但那股鲸吞天下的势头明显减弱了。破晓基地方向，似乎有新的阵法光华亮起，开始尝试着净化、驱散这片区域的负面能量。

王默然知道，这场“盛宴”即将结束。

他果断地、缓缓地收回了那缕作为“钓丝”的精粹，将其重新融入丹田核心。

此刻，他丹田内的那根兵煞精粹，已然有婴儿手臂粗细，凝实得如同真正的青铜神金，静静悬浮，缓缓自转，每一次转动，都引动着周身气血与灵力的澎湃，锋锐之意内敛到极致，反而散发出一种沉浑如山、却又无物不破的厚重感！

其总量，比之最初，壮大了何止百倍！

王默然缓缓睁开双眼，眸底深处，一抹暗青色的锐芒一闪而逝，仿佛能切开眼前的黑暗。他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澎湃的力量，以及那蠢蠢欲动、几乎压制不住的突破预感，嘴角终于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畅快的弧度。

冒险成功了！

虽然过程凶险万分，心神消耗巨大，但收获远超预期！

如今的他，单凭这身磅礴的气血和那缕恐怖的精粹，不动用锈火和青铜右臂，也足以轻松碾压绝大多数【锻体】境修士，甚至能与初入【炼气】境的修士短暂抗衡！

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条快速提升《兵厄煅骨经》的捷径！虽然此法危险，不可常用，但无疑为他在这末世之中，增添了一张至关重要的底牌。

他小心翼翼地将碎屑重新收回怀中，仔细抹去此地所有属于他的痕迹，身形一闪，如同融入夜色阴影，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默园之内。

父母所在的窝棚依旧安静，二老呼吸平稳，似乎并未被外界的动荡和他方才的冒险所惊扰。这让王默然心中稍安。

他再次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那澎湃的力量感几乎要满溢出来。突破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仿佛洪水蓄满了堤坝，随时可能决堤。

不能再拖了。

【炼气】境，关乎引炁入体，开辟丹田气海，乃是真正踏上修真之路的关键一步，容不得半点马虎。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灵气充足的环境。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脚下的大地，投向了那条愈发活跃的、散发着精纯灵气的地脉。

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再也无法抑制。

或许…他可以尝试，进入那条地脉之中，借助地脉深处精纯而庞大的灵气，完成突破？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地脉虽好，但其内部能量汹涌澎湃，且常有不可测的危险，诸如地底暗流、天然禁制、甚至守护灵兽（比如那只蜃妖）…贸然进入，凶险无比。

但…默园下方的这条地脉，因石盒和碎屑的影响，似乎相对温和，而且那蜃妖之前被他“喂饱”并安抚过，正处于沉睡蜕变期…

风险与机遇再次并存。

王默然眼神闪烁，最终化为一片坚定。

他回到核心区域，再次将碎屑置于地面，最大程度激发其镇封之力，笼罩住父母所在的窝棚，确保万无一失。

然后，他来到之前地脉灵气渗出最集中的那几个点位。

深吸一口气，体内那磅礴的兵煞精粹微微流转，一股锐利无匹的意蕴透体而出。

他并指如刀，暗青色光芒在指尖吞吐不定，对准地面，猛地向下插去！

嗤！

蕴含着兵煞精粹锋锐之力的手指，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易地破开了坚硬的晶化土层，向下深入！

他要开凿一条临时通道，直抵地脉浅层！

他要…入地脉，破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