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122章 镇渊星火，残炉余烬

那令人骨髓发寒的窸窣声如同死亡的潮汐，从主控室外多条幽暗通道深处涌来，迅速逼近。不再是单一的声响，而是密集、重叠、仿佛无数细小的、坚硬的节肢敲击在冰冷金属上的合奏，其间还夹杂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湿滑物体摩擦的黏腻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腥腐气味骤然变得浓郁，几乎凝成实质，伴随着一种精神层面的、细微却无孔不入的干扰波动，试图钻入意识，引发最原始的恐惧与混乱。

张明轩手中的设备发出刺耳的尖鸣，辐射读数瞬间冲破安全阈值，屏幕上代表生命反应（或者说某种活性反应）的光点如同沸腾般从四面八方涌现，迅速包围了主控室区域！“它们来了！数量……无法计算！”他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脸色惨白如纸，几乎握不住设备。

玄刹屹立于破损的闸门缺口处，那是通往主控室的唯一通道。她周身黑红色的兵厄煞气以前所未有的浓度爆发开来，不再是萦绕周身，而是如同燃烧的黑色烈焰，将她与整个缺口都笼罩在内。那柄断裂的残剑发出渴血的嗡鸣，剑身幽光暴涨，在她手中轻颤，仿佛随时要化作撕裂一切的毁灭风暴。她暗银的眸子冰冷地注视着门外那片深邃的黑暗，煞气感知中，无数道充满恶意、贪婪、带着“虚无”侵蚀特性的冰冷意念，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蜂拥而至！

“守住门口！”玄刹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她很清楚，一旦让这些东西冲进来，以王默然现在的状态和张明轩几乎为零的战斗力，瞬间就会被淹没。

王默然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着破碎的内脏。外界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精神干扰，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不断刺向他那本就濒临崩溃的神魂和灵炉。识海之中，那尊布满暗金裂痕的灵炉死寂一片，炉壁冰冷，感受不到丝毫力量，唯有核心那点薪火本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痛苦中，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座孤岛上的灯塔，释放着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芒，死死维系着他最后的清明与“存在”。

他听到了玄刹的话，感受到了那滔天的煞气与决绝。他也看到了张明轩那几乎崩溃的恐惧。不行！不能只靠玄刹一人！这扇门，绝不能失守！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手中那块幽蓝色的“镇渊令”。令牌触手冰凉，那股寒意并非单纯的低温，更像是一种极致的“静”与“定”，仿佛能冻结躁动，平息混乱。日志中提到，“镇渊”协议启动失败，能源中断。但这枚令牌本身，是否还蕴含着某种力量？哪怕只是一丝？

没有时间犹豫了！

王默然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镇渊令”紧紧握在双手之间，抵在额头。他放弃了任何形式的能量引导——他的灵炉早已无法做到这一点。他所能依靠的，只有那点不灭的薪火本源，以及……他那历经磨难、于绝境中淬炼出的、远超常人的坚韧意志！

他将所有的意识，所有的求生**，所有对同伴的担忧，所有对未竟使命的不甘，全部凝聚起来，化作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念”，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向神只祈祷，又如同最疯狂的赌徒压上最后的筹码，狠狠地“撞”向了那枚冰冷的“镇渊令”！

没有光华万丈，没有能量奔涌。

就在王默然的意志与“镇渊令”接触的刹那，他只觉得“轰”的一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吸入了一个无比浩瀚、无比冰冷、却又无比“沉重”的意念空间！这里没有光，没有暗，只有无数交织、沉浮的、代表着“封禁”、“镇压”、“秩序”、“边界”的古老道则碎片！这些道则碎片冰冷、晦涩、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如同亘古存在的星辰法则，漠然地运转着。

他的那点意志，在这片浩瀚的意念之海中，渺小得如同尘埃！但他没有退缩，他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念”——那份守护同伴、送出情报、于死境中挣命的执念——如同烙印般，试图刻入这些冰冷的道则之中！

起初，毫无反应。那些古老的道则碎片依旧漠然地运转，对他的“念”毫无兴趣。

但王默然没有放弃！他的意志在一次次的撞击中变得愈发凝练，愈发纯粹！他不再试图去理解、去掌控这些道则，而是将自己的“存在”，自己那点不灭的薪火意蕴，如同种子般，强行“塞”进这片冰冷法则的缝隙之中！

就在外界，第一波“影裔”的先锋——那是一些如同扭曲的、不断变幻形态的暗影凝聚物，表面流淌着粘稠的、仿佛能腐蚀光线的黑色浆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如同潮水般涌到闸门缺口，即将与玄刹那燃烧的煞气屏障碰撞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到仿佛能压塌星骸的磅礴意蕴，猛地以王默然手中的“镇渊令”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这并非能量冲击，而是一种纯粹的、作用于法则层面的“镇压”之力！如同无形的界碑落下，划定了生与死的界限！

冲在最前方的那些“影裔”凝聚物，在接触到这股意蕴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墙！它们那扭曲的身体猛地僵住，表面流淌的黑色浆液瞬间凝固，然后，如同被风化的沙雕般，从最细微的结构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崩散，化为最原始的虚无粒子，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不仅仅是物理形态的湮灭！那股“镇压”意蕴如同水波般急速蔓延，所过之处，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腥腐气味瞬间被净化一空，那无孔不入的精神干扰波动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强行抹平，那令人牙酸的窸窣爬行声也戛然而止！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主控室外，那汹涌而来的“影裔”潮汐，被硬生生地阻挡在了距离闸门缺口数丈之外的地方！它们仿佛遇到了某种天敌克星，躁动不安地蠕动着，发出愤怒却带着一丝恐惧的、无声的嘶鸣，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玄刹那凝聚到极点、即将挥出的断剑僵在了半空。她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源自王默然方向的、冰冷而浩瀚的意蕴，并非针对她，却让她周身的兵厄煞气都为之凝滞了一瞬，仿佛遇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压制。她暗银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看向靠在墙边，双手紧握令牌、额头青筋暴起、七窍之中缓缓溢出鲜血、气息却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欲灭的王默然。

他……竟然真的引动了这“镇渊令”的力量？！以他那种状态？！

张明轩更是目瞪口呆，看着设备屏幕上那原本沸腾的代表生命反应的光点，在接触到那股无形力场的边缘后，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瞬间消失了一大片，剩下的则躁动地停留在力场之外，不敢前进。这……这是什么力量？！

然而，王默然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强行以意志引动“镇渊令”内蕴含的古老道则，哪怕只是一丝皮毛，也远非他这濒临崩溃的灵魂和道基所能承受！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那冰冷的“镇压”意蕴同化、冻结，灵魂如同被置于亿万钧重压之下，随时可能彻底碎裂！那尊本就布满裂痕的灵炉，在这股外来的、超越其理解层次的力量冲击下，发出了最后一声细微的、如同琉璃将碎的哀鸣，炉壁上那点薪火本源的光芒，急剧闪烁，黯淡到了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程度！

他撑不了多久！这“镇渊”力场，随时可能因为他意志的崩溃而消散！

“玄……刹……”王默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中挤出微弱的声音，目光投向主控室内侧，那具军官骸骨手下的控制基座，“能源……‘镇渊’……协议……”

玄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王默然以自身为引，强行激发了“镇渊令”的残存力量，暂时阻挡了“影裔”，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必须利用这个机会，找到能源，尝试重新启动那未能完成的“镇渊”协议，才能真正封锁或解决这里的危机！

她没有任何犹豫，对张明轩厉喝道：“找能源！启动协议！” 她自己则依旧死死守住缺口，煞气锁定着外面那些不敢靠近却并未退去的“影裔”，为王默然和张明轩争取最后的时间。

张明轩连滚爬爬地冲向那军官骸骨所在的控制基座，双手颤抖着在那些焦黑破碎的设备残骸中疯狂摸索、连接、试图寻找任何可能残存的能量线路或备用接口。

希望与绝望，在这死寂的哨站主控室内，进行着最后的、残酷的赛跑。而王默然，已然油尽灯枯，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维系着那摇摇欲坠的“镇渊”力场，也维系着三人最后的生机。他手中的“镇渊令”，幽蓝的光芒与他眉心的微弱光点一同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会一同沉入永恒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