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100章 星骸古道，初露峥嵘

意识仿佛在湍急的时空乱流中被撕扯、拉长，又于某个混沌的极点骤然凝聚。

王默然猛地睁开双眼，左眼星火流转，右眼青铜沉凝，全新的“灵炉”道基在踏入此方天地的瞬间便自发运转，抵御着外界截然不同的法则侵蚀与能量冲击。

入目所及，是一片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死寂与瑰丽交织的奇景。

头顶无日无月，亦无熟悉的星辰，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如同打翻的调色盘般混杂扭曲的天幕。暗紫色的能量涡流如同创世巨蟒缓缓盘旋，其间点缀着破碎星辰遗留的惨白光泽，以及一道道转瞬即逝、不知通往何处的空间裂痕。稀薄却异常狂暴的灵气（或许已不能称之为灵气）中，混杂着精纯的星辰辐射、未散的毁灭性能量以及某种……仿佛来自万古前的苍凉死意。

脚下并非坚实大地，而是一块巨大到难以估量的、仿佛某种星体核心碎片的暗红色岩层，漂浮在虚无之中。岩层表面沟壑纵横，布满了撞击坑和巨大的、非自然形成的刻痕，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与其它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星骸碎片共同构成了一条蜿蜒曲折、漂浮于虚空中的“古道”。

这里，便是陨星海。一片被遗忘、被毁灭的上古星域坟场。

“咳咳……”身旁传来张明轩剧烈的咳嗽声，他脸色苍白，即便有王默然之前加持的防护和自身作战服的过滤系统，骤然暴露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也让他十分不适。他手中的监测设备发出刺耳的警报，光屏上数据疯狂跳动，“环境参数极端异常！大气成分未知，惰性气体占比极高，氧气稀薄，存在高强度宇宙射线及未知能量辐射！重力场混乱，局部区域存在超重和失重交替现象！空间结构稳定性极差，建议立刻寻找掩体建立临时基地！”

几乎在张明轩话音落下的同时，王默然眼神一凛，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拳向后轰出！

砰！

一道从侧面一块小型星骸后扑来的黑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随即身体如同被无形之力碾过，瞬间爆成一团暗紫色的血雾，只剩下几片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甲壳和一对狰狞的口器残骸叮叮当落地。

那是一只约莫牛犊大小、形似蜈蚣与甲虫混合体的生物，通体覆盖着暗沉如星骸的甲壳，口器如同旋转的锉刀，散发着令人不适的能量波动。

“虚空蜉蝣……陨星海最常见的低阶掠食者之一，群居，对能量和生命波动极其敏感。”玄刹冰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也已稳住身形，正快速检查自身的伤势，并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她看向王默然刚才那一拳的目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那一拳看似随意，却蕴含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磅礴巨力与内敛的震荡波，瞬间瓦解了那只虚空蜉蝣的所有生机，效率高得可怕。这绝非普通先天境能做到。

王默然没有理会她的评价，他俯身拾起一片那生物的甲壳，指尖青铜灵煞微微吞吐，甲壳便在他手中化为齑粉，只留下一丝微弱的、带着空间属性的混乱能量被“灵炉”悄然吸收、解析。

“能量等级不高，但甲壳硬度和对空间波动的隐匿性不错。老混，这东西有价值吗？”他在心中问道。

“虚空蜉蝣的甲壳是炼制低阶空间属性法器的辅料，在明界坊市能换点零碎灵石。其核心腺体蕴含的‘虚空涎’倒是有点意思，是几种特殊空间符墨的原料之一。不过，对你而言，最大的价值是熟悉此地的生物特性。”混元老祖回应道，魂光也在仔细感知着这片陌生的天地，“啧啧，好浓郁的星辰死气和未散的道则碎片……此地当年，恐怕爆发过难以想象的大战，连星辰都打崩了。”

王默然目光扫过那条由无数星骸铺就的“古道”，以及古道两旁深邃无垠、偶尔有巨大阴影掠过的黑暗虚空，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明轩，优先寻找可建立临时防御节点、且资源相对富集的位置。”

“明白！”张明轩强忍着不适，立刻操作设备，“正在扫描周边星骸物质成分及能量流动走向……左前方十五公里处，有一块大型金属质星骸，结构相对稳定，内部探测到微弱但稳定的灵能反应，疑似存在原生矿物或……人工造物残留！”

人工造物？王默然和玄刹的目光同时一凝。在这片死寂的星骸坟场，任何非自然的东西，都可能意味着机遇，或是……更大的危险。

“走。”王默然当机立断，率先朝着张明轩指示的方向疾驰而去。他并未全力爆发速度，而是以一种看似不快、实则每一步都精准踩在星骸碎片受力点上、最大限度减少能量波动的方式前进。灵炉境带来的对身体和能量的极致掌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玄刹一言不发，默默跟上，她的身法依旧诡秘莫测，如同融入阴影，但仔细看去，能发现她的动作比之前少了几分绝对的锋锐，多了一丝顺应此地混乱法则的圆滑。显然，陨星海的环境对她同样是一种压制和考验。

张明轩则被王默然以一股柔和的灵煞之力包裹着前行，他抓紧一切时间记录环境数据，并尝试调整设备参数，以适应此地混乱的能量场。

一路行去，并非坦途。

他们遭遇了数次虚空蜉蝣的小规模袭击，这些生物似乎无穷无尽，从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钻出。王默然没有再出手，而是由玄刹负责清理。她的“青丝”神通在这种环境下展现出极高的效率，无声无息间便能将数只蜉蝣切割成碎片。王默然则在一旁冷静地观察着她的出手方式、能量消耗以及此地环境对神通的影响，不断丰富着自己的数据库。

除了虚空蜉蝣，他们还遇到了一种更加诡异的威胁——空间褶皱陷阱。那是一些看似平静的区域，实则隐藏着突然爆发的空间乱流，足以将金丹修士瞬间撕碎。若非王默然灵炉境对空间波动的感知远超常人，数次提前预警，恐怕早已遭殃。

“这里的空间法则像是被打碎的镜子，又被人胡乱粘合起来。”张明轩心有余悸地记录着又一次险情的数据，“必须建立更精确的实时空间拓扑模型，否则寸步难行。”

约莫一炷香后，三人抵达了目标地点。

那确实是一块巨大的星骸，通体呈现出暗沉的青铜色泽，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和撞击疤痕，但其棱角分明的几何结构，以及某些区域明显是能量熔断留下的光滑切面，都昭示着它并非天然形成。

在星骸的底部，有一个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裂口，仿佛被某种巨力强行撕开，内部幽深黑暗，隐隐有微弱的能量光芒透出。

“灵能反应源在内部。结构扫描显示内部存在大型空腔，空气成分……相对稳定？存在微弱的人工环境维持系统残留迹象！”张明轩看着设备反馈，语气带着惊讶。

王默然站在裂口前，极境感知与灵炉境的空间感应同时向内探去。一股混杂着金属锈蚀、尘埃、以及某种淡淡馨香（类似檀香，却又带着冷冽）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感知中，内部空间极大，结构复杂，存在着大量破损的通道和舱室，许多地方被坍塌的结构堵塞。那股微弱的灵能反应，来自于深处。

“有生物活动痕迹，很新。”玄刹忽然开口，她蹲下身，指尖拂过裂口边缘一处不显眼的刮痕，那刮痕深处，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虚空蜉蝣截然不同的腥气。

王默然点了点头，他也感知到了。这处遗迹，并非无主之地。

“进去看看。保持警戒。”他率先踏入了裂口，身影没入黑暗。张明轩和玄刹紧随其后。

遗迹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残破。通道宽阔，但随处可见坍塌的金属隔板和断裂的能量管道，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苔藓类植物（或许是植物）。空气浑浊，带着陈腐的气息，但确实可以呼吸，只是灵气（能量）异常稀薄且狂暴，几乎无法被正常功法吸收。

张明轩立刻放出几个机械甲虫进行地形扫描和空气成分深度分析。王默然和玄刹则一左一右，警惕地向前探索。

通道四通八达，如同迷宫。许多地方都有战斗留下的痕迹，焦黑的爆炸坑、利器劈砍的深痕、以及一些干涸的、颜色诡异的污渍。

“看这里。”玄刹在一处岔路口停下，指向墙壁上几个深深的爪印。那爪印巨大，边缘带着熔蚀的痕迹，绝非虚空蜉蝣所能留下。

“能量残留显示，攻击者具备高温和腐蚀特性，能级……接近先天巅峰。”张明轩分析道。

王默然蹲下身，仔细感受着爪印中残留的气息，眉头微皱。这气息，给他一种隐隐的熟悉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继续深入，沿途发现了一些散落的、风格奇特的器物碎片，有些像是仪器的零件，有些则像是武器的残骸，其材质和工艺都远超王默然见过的破晓科技，带着明显的明界风格。

“我们可能闯入了一艘坠毁于此的明界星槎（星际舟船）残骸。”混元老祖推测道，“看这规制和破损程度，起码是巡天一级的战舰，当年怕是遭遇了不得了的东西。”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王默然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前方通道尽头，是一个相对完好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已经熄灭、布满裂纹的巨型能量核心基座。而吸引王默然目光的，是大厅一侧墙壁下，堆积如山的……尸骸！

那些尸骸大多穿着制式的、破损严重的暗青色铠甲，与之前祭坛旁发现的令牌风格一致，显然是同一势力——很可能是“巡天司”的士卒。他们死状极惨，有的被巨力撕碎，有的被高温熔化成扭曲的雕塑，有的则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变成了干尸。

而在这些巡天士卒的尸骸中间，混杂着几具形态各异的怪物尸体。有体型庞大、覆盖着骨甲、利爪闪烁着寒光的狼形生物；有如同巨型蝙蝠、却长着三只眼睛和肉翅的飞行生物；还有一种最为诡异，形如扭曲的树人，枝干上却流淌着暗红色的、如同血液般的能量浆液。

“是‘星骸狼’、‘噬魂蝠’还有……‘燃血妖木’！”混元老祖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这些都是陨星海中有名的凶物，通常各有地盘，怎么会聚集在一起攻击巡天司的人？而且看这情形，像是同归于尽？”

王默然目光扫过战场，最终落在大厅最内侧，一扇被暴力破坏、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金属大门上。那微弱的灵能反应，正是从门后传来。同时，他也感觉到，那熟悉的、带着高温与腐蚀的气息，在门后变得更加浓郁。

“目标在门后。准备战斗。”王默然言简意赅，青铜灵煞悄然流转，体表苍白火纹微微亮起。他能够感知到，门后存在一个强大的生命体，其实力，绝对达到了先天巅峰，甚至……可能触摸到了某种界限。

玄刹也感受到了威胁，暗银眸子中寒光凝聚，周身那锋锐的煞气再次开始压缩、凝聚。

张明轩则迅速在后方找好掩体，将几个一次性防御阵盘激活，同时操控机械甲虫试图探查门后的情况，但信号受到强烈干扰。

王默然深吸一口气，调整着灵炉的运转，将状态提升至巅峰。他伸出手，按在那扇破损的金属大门上。

就在他准备发力推开大门的瞬间——

“吼！！！”

一声狂暴、充满了痛苦与无尽怨恨的咆哮，如同惊雷般从门后炸响！紧接着，一股灼热到极致、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暗红色能量洪流，如同火山喷发，猛地冲破了残破的大门，朝着王默然三人汹涌而来！

能量未至，那恐怖的高温已然让通道内的空气扭曲，金属墙壁发出滋滋的融化声！

王默然瞳孔骤缩，不退反进！右拳之上，青铜色与苍白色光芒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交织、螺旋、压缩！不再是简单的能量外放，而是在灵炉的统御下，化作了一枚拳头大小、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火焰跳跃的实质性能量球体——这是他初步摸索出的，灵炉境的力量运用方式之一！

“灵炉……镇煞！”

他低喝一声，将那枚凝聚了恐怖力量的能量球体，悍然推向汹涌而来的暗红洪流！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更深层次的、法则层面的碰撞与湮灭！

能量球体与暗红洪流接触的瞬间，仿佛形成了一个微型的黑洞，疯狂地吞噬、分解着那狂暴的暗红能量！球体表面的星云与火焰剧烈旋转、燃烧，将侵蚀而来的腐蚀性能量强行炼化、排斥！

嗤嗤嗤——！

刺耳的湮灭声不绝于耳！暗红洪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削弱、逼退！

王默然身形稳如山岳，维持着能量球体的输出，一步步向前迈进！他感受到灵炉正在高速运转，解析着对方能量的构成，并不断调整着自身力量的输出频率与属性，以达到最佳的克制与消耗效果。

这种精细到微观层面的能量操控，是之前的他绝对无法做到的！

就在这时，门后的存在似乎被彻底激怒，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道更加凝聚、颜色近乎发黑的暗红射线，如同毒龙出洞，瞬间穿透了尚未完全消散的能量乱流，直刺王默然眉心！

这一击，速度快到了极致，蕴含的能量也更加恐怖！

眼看王默然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似乎难以避开这绝杀一击——

嗡！

一道无形却坚韧无比的屏障，瞬间出现在王默然身前！屏障之上，无数细密如发的暗银色丝线交织成网，正是玄刹的“青丝”！

噗！

暗红射线狠狠撞在青丝屏障上，发出一声闷响！屏障剧烈荡漾，玄刹脸色一白，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她眼神冰冷，死死支撑，为王默然争取到了那至关重要的瞬息！

“谢了！”王默然低喝一声，眼中厉色一闪，那枚尚未完全消散的能量球体被他强行引爆！

轰！

狂暴的能量冲击将剩余的暗红洪流和那道射线一同炸散！也暂时逼退了门后的存在。

借着这个机会，王默然身形如电，瞬间冲入了大门之后！

玄刹也紧随其后，青丝收回，化作数道黑色流光护住周身。

门后，是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仓库或者实验室。到处散落着破损的仪器和容器，许多容器中还浸泡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组织器官。

而在空间的最中央，匍匐着一头体型庞大、形态狰狞的怪物！

它大体保持着狼形，但体型远比外面的星骸狼庞大数倍，通体覆盖着不是毛发，而是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流淌着炽热能量的结晶甲壳！它的头颅更加类似龙首，口中獠牙外露，滴落着腐蚀性的涎液，一双眼睛燃烧着纯粹的、疯狂的暗红色火焰！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背部，生长着几根扭曲的、如同枯树枝丫般的暗红色晶体，正不断汲取着空气中稀薄而狂暴的能量，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这是……星骸狼的变异体？不……它体内有‘燃血妖木’的核心波动！还有……某种人工改造的痕迹！”混元老祖惊疑不定地喊道。

那怪物——暂称之为“熔核妖狼”——用那双燃烧的眸子死死盯住闯入的王默然和玄刹，口中发出威胁的低吼，周身暗红能量如同烈焰般升腾，显然刚才的碰撞也让它并不好受。

王默然目光锐利地扫过怪物，又迅速瞥了一眼仓库深处，那里有一个相对完好的操作台，台上悬浮着一枚被淡蓝色能量场保护着的、拳头大小的透明晶体，晶体内部，封存着一株栩栩如生、散发着浓郁生机与奇异道韵的——九叶小草！

那微弱的灵能反应源头，正是这株小草！而那股熟悉的馨香，也来源于此！

“那是……‘星魂草’？！”混元老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而且是九叶的！小子！这东西对你凝聚‘灵炉’，稳固神魂，感悟星辰法则有天大好处！一定要弄到手！”

几乎在混元老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熔核妖狼似乎也察觉到了王默然对星魂草的觊觎，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四肢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带着焚尽一切的威势，如同失控的陨星，朝着王默然狠狠扑来！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王默然眼中寒光爆射，灵炉全力运转，不退不避，迎头而上！他知道，在这陨星海的第一步，必须用绝对的实力，踏出血路与威名！